二十三天,太子沒有太子妃一星半點消息。
段季旻有意叫他度日如年,封死了永安宮的大門。
就連昭柔來找,也每次都吃閉門羹。這二十三天,永安宮徹底與世隔絕。
段書斐不知道段季旻有沒有去解蠱,有沒有成功,阿狸身上的瘡,有沒有好些——還有,她也許會怪他。
怪就怪吧,隻要她能好過來。
玉離笙是進永安宮後第十天醒來的,又過了兩三天便能進食,身上的潰爛處結痂。
再過兩日,便可以自己在花園中走動。
她好手好腳的時候,段季旻仍堅持給她上藥,喂她吃飯。
玉離笙沒心思抵抗,他要他怎樣他便怎樣。
段季旻叫來伶人給她演戲,戲台子上咚咚锵锵,台下玉離笙面無表情。
他沒法叫她開口說話,更不能哄她高興,沒法子,便冒着有可能被二哥看到打聽到的危險,問她要不要出去散心,去北漪看龍舟。
她竟然搖了搖頭。
飯沒吃兩口,轉身便睡下。
解了蠱,玉離笙一天好似一天。
端午前一天,段季旻便準備參加宴會的衣服。他有些頭痛,今日不知道怎樣哄她,她才肯穿上那一身鮮亮。
可等他換好,一擡頭,她已經乖巧地穿上了禮服,坐在那裡,安靜地等宮女梳妝。
這些日子,她瘦了很多,臉上也蒼白。宮女便仔細地給她塗脂抹粉。
段季旻走到妝台前,那宮女便退下了。
這些日子一直都這樣,隻要他在,便不需要人伺候。
段季旻看着妝台上的各色東西,一時間有些懵。
他可不知道這瓶瓶罐罐該怎麼用。
偏巧,屋子裡的宮女全都退下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便遞出一個好看的盒子:“這是怎麼用的?”
玉離笙垂眸看了一眼:“口脂。”
他翻來覆去地去看:“這……用什麼塗呢?”
玉離笙伸出中指,微微用力摁了下去,然後将殷紅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
原本飽滿豐潤的唇,今天也蒼白暗淡。
她慢慢在唇上抹開。
段季旻坐在妝台上,腦子“嗡”地一聲。
玉離笙抹得很慢,微張開唇,手指向更深處探去,由内而外,暈染更深的紅。
女孩子都這般塗口脂,她下意識機械麻木地裝扮自己,卻不知道這對坐在一邊的段季旻,是怎樣的一種刺激。
段季旻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阿狸……”
玉離笙停了下來,擡眸看着他,手指還停留在唇上。
“有……有一點溢出了。”
玉離笙朝鏡子裡看去,卻沒看見。
段季旻大着膽子伸出拇指,替她輕輕抹去。
從嘴角,到唇珠。
他的拇指停留,過了片刻,突然屈起,似乎想要将她剛抹在深處的口脂也抹去。
他感到一點溫潤潮濕,胸腔鼓脹,呼吸漸促。
玉離笙終于明白了,這幾乎是含着他拇指的微妙動作意味着什麼。
她本能地朝後退去,段季旻的拇指暴露在空氣中,變得微涼。
段季旻微微一愣,有些受傷。
他緩了緩,也學玉離笙,以中指染上口脂,送到她面前,盡量自然道:“我幫你?”
玉離笙早知道這個人瘋了。他不允許别人拂他的意的。
但她還是低下頭,不自覺地扭過身子。
段季旻不依不饒,依舊舉着手指:“我幫你啊!”
“放過我。”
這是玉離笙自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有些啞,十分冷。
段季旻先是一愣,随即又闆過臉:“為什麼不同意?”
玉離笙閉了閉眼睛。
她實在沒那個力氣與他争論口舌。
“你為何要躲着我?如果不是他,我們早就是夫妻了,連孩子都有了……如今我隻是給你塗一點胭脂,你卻要躲着我?”
“别說了。”
“我是你男人,你卻避我如蛇蠍?”
玉離笙隻覺得萬箭穿心:“别說了!”
段季旻突然抓住玉離笙的手腕:“我問你躲什麼?明明我才是你夫君!把你從崔宅接到王府的是我!你親口求的!如今你卻躲着我?别人叫你太子妃的時候,你高興嗎?”
玉離笙索性閉上眼。
“他把你送到我這兒,什麼意思,你不明白?他都放棄了,物歸原主,你還在犟什麼?”
“你為何不索性毒死我?”
段季旻看着她,突然一拉自己的袖子,扒開自己的衣襟。
道道血痕,化膿潰爛,觸目驚心。
“我是給你中了蠱,但凡我有一點辦法,我怎會忍心叫你吃一點苦頭?我以為他對你情根深種,定會第一時間把你交給我,我才敢那麼做的;可誰料到他明知道你不解蠱必死無疑,卻眼睜睜地看着你皮膚潰爛,不省人事,眼看着再不放手就要死了,才不情不願把你送給了我……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分不清嗎?”
玉離笙似乎對他這番言辭無動于衷,靜靜看着他胸口上的傷口:“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獻祭。若非如此,那血蠱蟲怎麼可能願意離開你?”
玉離笙平靜無波的臉終于有了一絲震蕩:“你要代替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