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季旻艱難道。
他知道這句話等崔狸意味到是什麼意思的時侯,對兩個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不過,未必不能柳暗花明。
于是他放任自己說出下面的話來:“太子害死了你哥哥,你醒醒吧。”
崔狸就跟聽不懂似的。
“阿狸,我确實喜歡你,是連我自己都意料未及的喜歡……這輩子我不希望你跟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在一起,可是我不願披着另一個人的皮囊去讨你歡心。”
“殿下,你在說什麼啊!”
“我回宮,是要奪那個位置;你若想要複仇,我們便一起,我可以等你徹底地放下他。”
崔狸那純真的眼神終于變得深不可測,面無表情地看着段季旻。
段季旻的話其實相當地冒險,萬一崔狸狠不下心來“複仇”,那麼甘田蓮和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都白費了。
也就是,他永遠也得不到熾焰金。
崔狸徹底地沉默了。這沉默叫段季旻幾乎發狂。
這麼短的時間裡,夠他後悔一百次了。
他又想到,如果那個人知道他突然為了一個“情”字犯蠢,一定會覺得他果然爛泥扶不上牆。
他甚至還想到甘大娘那樣極力撮合,也一定會失望。
沒有什麼柳暗花明,他根本不了解崔狸。
這丫頭雖然恨他二哥,可甯願再化身一人,把他當成二哥,就意味着她不可能狠得下心來複仇的。
他終是受不了這種沉默,後退到門邊,十分勉強地打起力氣:“你……考慮一下。”
“殿下……”
段季旻已經準備開門了,聞言立刻轉身:“什麼?”
“阿狸好冷……”
“你……!”
崔狸可憐巴巴地看着四周:“我也害怕。”
一切竟然回到了原點,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段季旻狠心了又狠心,終是沒有踏出這個門檻去。
次日出行,太陽被厚厚的雲層遮蓋,一行人走得悄無聲息。
段季旻依舊騎馬,甘田蓮依然陪着崔狸坐車。
崔狸一直看着窗外,臉色蒼白。
“阿狸……昨晚上沒睡好嗎?怎麼臉色這麼差?”
崔狸道:“這山路走得人想吐。”
“再忍忍吧,差不多還有兩天的路程。”
崔狸點了點頭。
“我今早煮了粥,去殿下屋裡叫他來吃,屋子裡卻是空的,想是他先去叫你了吧。”
甘大娘試探着問道。
她真的很好奇,白天的崔狸對段季旻跟她的這段關系是什麼樣的态度。
人怎麼可能分得那麼清呢?這男人都睡了,第二天還能把他當陌路人,怎麼可能呢?
一點親近也沒有?聞着味也不一樣吧!
崔狸發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要我說,殿下對你算是不錯了,這麼多天了,我可都看在眼裡,你白天對人家那麼冷淡,還連累殿下大病一場,人家對你還是予取予求的。”
“姨娘……”
甘田蓮放下手上的活計:“怎麼了?”
“我好像能體諒他了。”
“可不是……人家可是皇子,皇後真正的血脈,以後說不準,這天下都是他的,那樣的身份還願意對你好……你說的是五皇子吧?”
崔狸又把頭轉過去,不做聲了。
甘田蓮莫名其妙,見崔狸完全沒有說話的興緻,便隻得去做自己的針線。
兩天後,輕車簡從的五皇子終于回京了。經過永輝門時,崔狸掀開簾子:一切如舊。
終究,還是回來了。
宮中一派甯靜。
他知道一切都已就緒,隻等他就位了。
阿狸既然在他身邊,那便足以說明一切。真正能夠繼承段氏帝業的人,便隻有他了。
他在永安宮洗去了風塵,在母親的故居前站立良久。
先皇後生前喜歡住在永安宮的萃園中,他搬進來之後,一次也沒有進來過。
裡面的東西也都保留原來的樣子。
他想,終有一天,這萃園也會像那一段不堪的記憶一般,漸漸地腐朽,湮沒于塵土。
他終于踏進這滿是塵土的地方,一桌一椅中,他還有些記憶。他便坐在母親常坐的那張椅子上。
“母後……我回來了,我也算是另一種衣錦還鄉了吧,您高興嗎?
“您不喜歡我這麼做吧?我知道,您一向看不上我,可您疼了十二年的人要殺您的親生兒子,您就沒有話說?天底下,哪有你這麼偏心眼的母親?
“可我就要做皇帝了,您就算不滿意,我也沒法子了。等阿狸告訴我熾焰金在哪裡,便是我們段氏最為輝煌之時!屆時,一個小小的雲水族,根本不值一提!母後,您想要憑一己之力幫助雲水族複國,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要您知道。不是我沒出息,我做不到,我有更大的目标,更重要的事情好做,段家的子孫隻能一心一意為了段家,為什麼要幫助一個偏遠的異族?您就是這麼教育您的好兒子的?”
段季旻站了起來:“以後我不回來了,等我做了皇帝,便叫人拆除永安宮;母後,您一天母愛也沒給過我,滿腦子隻有您自己的國家,您不配被段家的人記住,就這樣吧。”
段季旻終是一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