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面也未免太辣了。”段季旻拿帕子拭淚。
崔狸面前一碗面更紅,不過她看起來倒是還好:“我在家吃的比這還辣呢——不過皇宮的飯菜确實少辣,我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
段季旻一口面差點噴出來:“這是你一個姑娘家說的話嗎?崔家可是江南世家,怎麼養出來的姑娘這般潑皮?”
崔狸想起太子曾教她在宮裡說話要注意,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哦,我聽書聽來的,不知道啥意思啊。”
“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可千萬不要在别人面前,尤其是我哥面前說!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咦,怎麼說一樣的話呢?
而且五皇子說的不對,她不止一次在太子面前說過這樣的話,太子至多掐她的臉,雖然掐得的确有點重。
“不過呢?這是我第一次吃這樣的壽面,也算是開了眼界,一定會記得一輩子。”
“你今天生辰啊,難怪你又要放煙花,又要吃壽面的——早知道,我給你卧兩個蛋了。”
“你肯陪我慶生,已經很好了。”
“對啦,你可是堂堂五皇子,怎麼會一點沒慶祝?煙花還是哥哥過生日剩下來的,宮裡也這般冷清。”
“父皇身子剛好一點,我便大張旗鼓地慶生,說不過去吧。”
崔狸聽了直點頭:“那倒也是,聽說這陣子是你近身照顧陛下,一定很辛苦吧。”
段季旻道:“辛苦?這倒新鮮,你猜那些天天進宮議事的人怎麼說?”
崔狸搖頭道:“這我哪知道。”
“我琢磨着他們會說:父皇終于想起他還有個兒子啦,太子如今沒了權力,這下子五皇子有機會了。”
“啊?”
“你啊什麼啊?這才是最可信的解釋。”
“我不信——你真是為了……什麼機會?”
“權力?哈哈哈,我一向與世無争,可還是沒人信;甚至于我小時候很崇拜我哥,别人也覺得我是讨好,是假裝,盡管我那時候隻有七八歲;大家隻會覺得,皇家沒有父子兄弟,大家都是在找機會上位,找理由自相殘殺罷了。”
崔狸不禁覺得他可憐。
“問我辛不辛苦的,你是頭一個;你這性子就不該進宮。”
“那你哥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我哥沒把我放在眼裡的,他才不關心我怎麼想。”
崔狸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隻能在心裡同情這個與太子有七成相似的男人。
段季旻嘴上嫌辣,倒是把一碗面吃得一點不剩。
他不停擦着鼻涕眼淚,臉上卻笑着:“阿狸,日後你也煮一碗這樣的面給我哥吃吧。”
崔狸立刻搖了搖手,本能覺得可怕,接着又覺得好笑。
“我……盡量試試。”
“走吧,送你回東宮。”
“還是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叫别人看見你大晚上的跟我在一起,又不知道該嚼什麼了。”
崔狸點了點頭。五皇子這麼做也是對她好。
夜深霜重,沈疏已經在那張簡陋的木床上睡去。
段叔斐守着炭火,不時添上一根木柴。偶爾聽得沈疏呓語,像是傷口有些疼痛。
等這件事了了,便把她送到雲水族去,永遠置身事外。
呼嘯的夜風中夾雜不明的怪聲,又像是飛鳥被什麼驚起。
突然,太子猛然偏頭,右手伸出,手上便多了一支箭。
随後接二連三,段叔斐左閃右避,不過瞬間功夫,牆上射入十幾支!
好在箭矢來的方向正是沈疏木床的方向,她躺在床上,倒是暫時無虞。
太子很快便看出,射箭者乃是一人。
他矮身至床前,搖醒沈疏:“阿疏,有刺客!”
沈疏睜眼,太子又重複一遍:“有刺客!”
沈疏本能要驚呼,太子捂着她的嘴,将她連人帶披風抱了下來,滾到門邊,正要開門出去,門卻在這個時候被推開了。
太子将沈疏朝後一推,長劍在手,便與那人纏鬥起來。
太子功夫自是不弱,可與來人相比,卻是相差太遠,不過幾個回合,太子被逼在這間鬥室,騰挪跳躍施展不開,對方卻從容不迫,一劍快似一劍。
太子左支右绌,分出精力對沈疏說:“快逃!”
沈疏心急如焚卻一點幫不上忙,此刻哪裡忍心丢下太子,隻是搖頭。
“去找楊寬!”
那蒙面刺客一聽楊寬的名字,手下竟然一滞,太子看準機會,一劍刺向刺客面門。
刺客後躍而出,讓出門口的空間,段叔斐拉過沈疏朝門外奔去,木屋的右邊是樹藤纏繞,灌木深深,左邊是峭壁,竟是無處可逃!
段叔斐索性站住:“你是何人?為何刺殺本宮?”
“三心兩意,兩面三刀,你該死。”
那刺客話未落音,長劍便又刺了過來,段叔斐嫌沈疏礙事,将她朝一邊推去,誰知沈疏看準長劍,反身向他撲來,擋在他身前。
長劍刺穿骨肉的聲音在這寂寂山林格外刺耳。
“阿疏!”
刺客冷笑道:“何必争搶,一并去死就是!”
段叔斐将沈疏放在地上,全力應付刺客,那刺客武功雖然高強,卻也一時奈何不得太子。
“蹭……!”
一柄厚重鐵劍破空而來,至太子身前不過一寸時突然轉勢,自下而上,生生将兩柄長劍挑開,端的内力驚人。
是楊寬。
那刺客手臂被震得發麻,冷眼瞧這楊寬:“你騙我。”
楊寬道:“你有完沒完?想死,我即刻便成全你!”
話音未落,楊寬便一劍刺去,“叮當”不絕,轉眼間已經過了幾十招。
段叔斐蹲下身子,去查看沈疏的傷口。
“殿下……楊将軍他……”沈疏滿臉大汗,急切道地想要告訴太子什麼。
段書斐卻打斷她:“不必擔心,我這就帶你下山,你撐着點。”
他将沈疏橫抱起來,對楊寬道:“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