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弟弟又不是故意的,他現在不會再弄壞了。”
“我下次買個新的給你,過年就不要讓弟弟哭了啊。”
“怎麼這麼不懂事,什麼你的東西,誰的錢買的?”
何昉凝神看着徐行,
明明人就站在身邊,隻是夜色深了些,又有風,比白天輕巧了些,可眼前的人卻好像也變得輕飄飄的,像天邊闖入的樹枝,模糊,發暗,而且很遠。
“看來是段很難忘的回憶,你現在還記得。”何昉忽然開口打破這段距離。
徐行回過頭,問:“沒什麼意思吧?”
“不會啊,包含了感情的文字都是珍貴的。”
“也是,你好像很喜歡看書。”
“還行吧,沒事就隻能看書了——但我很喜歡聽故事,小時候在外公家,我就愛去隔壁嬸婆家聽八卦,那時候整個村子的關系網我全知道。所以我尤其喜歡聽人講故事,同一件事隻要不是同一個人講,那就是另一個新故事了。”何昉眨了下眼,接着說,“有時候不光是故事,說話的人也是我聽的内容之一了。”
徐行笑了,像是問小孩般:“那你剛才從我的故事聽出了什麼?”
“唔……聽出了……”何昉皺眉思考,然後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嗎?”
“不知道。”何昉語氣幹脆堅決。
徐行有些驚訝,在他看來,何昉對什麼話題都有了解,往往能順着一個問題聊到很多,每次都能舉出事例或者牽扯出另一個話題,他倒是很少見到這麼簡潔的回答,就算是平常唠嗑,他也會扯些玩笑話來逗——
忽然,某人開口道:“我覺得不是我理解或者觀察的問題,我對你了解太少了。閱讀理解找答案都要分析上下文,所以是你告訴我的太少了,我确實不能從這斷段話知道什麼。如果你願意,我還想再多收集一些資料。”
“哈——”徐行一樂,“沒有了。”
“肯定還有的,你再想想。”何昉歪頭問,“從幼兒園往後想,怎麼上學的,平常和誰上學,課堂有沒發生什麼事,放學玩什麼,暑假去哪啦等等等,你就注意閃過的記憶碎片,揪住它的尾巴,一邊問一邊想,一連串就想起來啦。”
“嗯……我想一下……”
徐行眯起眼,像在回憶,而眼縫的目光卻是看着何昉,藏着笑。
兩秒後,他睜開眼,直截了當:“不知道。”
“嘿!”何昉不滿道,“我說認真的。”
徐行笑:“沒有。”
“那就順着玩具想,你還有什麼喜歡的玩具嗎?”
徐行無奈,認真想了下:“嗯,沒有,我不怎麼玩玩具。”
“……”
“怎麼了?”徐行輕笑一聲。
此時,在他身旁,這位身高一八七的大學生,胳膊肘撐在欄杆上,單手托腮,臉上也不笑了,嘴角下撇,臉頰肉被掌根堆到眼睛下,鼓鼓地,和垂着的眼皮子留出一道縫隙,裡頭的視線正無聲控訴着——整副不樂意的怨氣模樣。
“你怎麼了?”
下意識地,徐行的聲音也放軟了,好笑又無奈。
“你就是不想告訴我。”
徐行聞言笑出聲:“我真想不起來了,我的童年确實很無聊。放假就回老家幹活,沒回老家了,我也已經十歲多了,也不适合玩玩具了,平常做的就是學習和看電視了。”
“好吧。”
接着,何昉又忽然興奮,“那是什麼電視?”
“嗯……動物世界。”
徐行又補充了些:“荒野求生,新聞打求真,還有些兒童頻道的親子闖關遊戲。”
“哎,我也喜歡看,我喜歡看荒野求生!”
“是嗎,那真巧。”
徐行接着問:“那你看的時候,有什麼給你印象深的?”
“嗯……我想想啊,我記得我喜歡的一期是在晚上,應該是在沙漠,所以探險家在夜間趕路了!但晚上他還是找了一個深溝過夜,哇,那個真的有點吓人了。當時還……”
記憶像是瞬間回來了,何昉噼裡啪啦地說着,像是倒豆子一樣流暢。
“……對了!他還把絲蘭剝成絲,跟木塊和石頭綁在一塊,你猜怎——徐行,幾點了?”
“一點零五。”
“不好意思,你要回去休息嗎?”
徐行擡眼:“唔……你困了嗎?”
“……我明天再跟你講吧。”
一聲輕笑響起:“好吧,那你先去進去吧,我再吹會風。”
“那正好我跟你講完吧!”
“好。正好、我也想知道那隻蛇究竟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