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存在變成雨點,在大堂蕩開圈圈波瀾。
隔壁桌的人聊着同事的八卦,聲量是毫不克制的,右邊一桌敞亮嗓門,互相拆台,吧台的Joey也撐下巴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得花枝亂顫……人群熱鬧卻不喧嚣,所有人都在享受假期和生活。
酒吧一角,何昉聽着秦臻城聊着上學期的創新項目,說話人的臉上顯而易見的熱情,秦臻誠似乎恨不得把自己項目全程都和何昉——新晉的知己——說個爽快。
秦臻城拿起橙汁,歇了口氣,朗聲道:“來,和優秀的人聊天感覺真不錯!”
“你是說我,還是你自己?”何昉輕笑問。
即使是新交的朋友,秦臻城還是一副臭屁:“我心裡清楚,你的福氣。”
何昉笑着垂眸喝了口飲料,又玩笑般地答應了秦臻誠的邀請。
到現在不到二十分鐘,秦臻誠已經把何昉當朋友了。他本以為文科和理科兩人陌生人聊不到一塊,但何昉扯到他的專業後,他不知不覺就聊到自己的科研項目。
秦臻誠也算知道他老媽為什麼喜歡何昉了——聊天時,何昉明顯不是專業的,但每次他會根據自己的了解作為回應,不是一味的吹捧,有的是真摯的思考和虛心的探求。
秦臻誠喝了口橙汁,才覺得話說多現在累了。
他擡眼一看,說:“你怎麼老往廁所看,徐行那麼大人也不會丢!”秦臻城見何昉又往廁所瞄,“他這人潔癖的很,說不定碰了門把在洗手呢。”
何昉擡眼:“算不上潔癖吧?我看他隻是愛幹淨。”
秦臻誠是說得誇張了,但仍嘴硬道:“嗯……現在還好了,你是不知道他之前看到灘水就吐呢。”
何昉一愣:“這麼嚴重,這是什麼原因?”
秦臻城張開嘴巴,結巴了一下:“呃……這是,受了刺激,以前挺嚴重的,現在沒什麼了。”
見秦臻城不欲說更多,何昉換了個話:“去看醫生治好的?”
“沒有。”秦臻城搖頭,“他自己好的,徐行這人就離譜,自己去圖書館看書自己治好的。”
看書?
何昉有些驚訝,他并沒有發現徐行喜歡閱讀。
他略一思索,問:“還能自己治好,這麼厲害嗎?”
秦臻肯定地挑挑眉:“對。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搞的,反正感覺他遇到難事就看書——徐行這人我真服,初中起就這樣,上學一心讀書,現在一心剪視頻,做什麼都一個認真和堅持,我真覺得我哥們很厲害。”
何昉回過思緒,秦臻城那驕傲的模樣讓他一笑:“真的?”
“真的。徐行人本來就好,我之前跟你說的都是真心話。而且他學習能力很強,雖然他覺得考的不好,但我覺得那已經很厲害了,他做事專心又有耐力——我記得我複讀的時候,周末我和徐行就挂着視頻互相監督,這樣誰也不能玩手機,我寫試卷,他就剪輯視頻。”
何昉輕輕嗯了一聲,秦臻誠繼續道:“那時候他剛做UP,宿舍不方就在圖書館大廳剪視頻,早上六點起來去,八點去上課,下課了又來。一次周末,他晚上有晚點名,臨到七點,他忽然在告訴我說他很累,不想剪了,我就勸他把東西背走點完名直接回宿舍。”
“然後呢?”
“然後他就忽然說自己今天不剪了,東西一收就走了。”秦臻城說到這笑了,“你知道後來怎麼樣嗎?”
何昉問:“人回來了?”
“回來了。”秦臻城點點頭,“七點晚點名,兩分鐘結束,十分鐘後,這人又回圖書館了。我問他怎麼又回來,他說不剪視頻心裡難受,怕休息一次後面就懈怠了,這次再堅持一下。最後我們到閉館時間才挂了視頻。”
秦臻城歎了口氣:“徐行呆呆的,總是說得少,做得多,從初中到現在都是這樣,不說又不表現出來,但我覺得他現在是最累的。”
何昉聽着秦臻城的描述,徐行抿嘴不說話的樣子就浮現在眼前,他笑了笑:“全身心沉浸其中的模樣,我感覺他是享受的。”
秦臻誠說:“做自己喜歡的事的人大概就是這樣吧,為了目标一往無前。”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我哥們人可很好。”
“我知道。”
隔壁桌的八卦換成了對上司的吐槽,喝酒的已經醉倒了一位,Joey的手心遞過往一張紙巾給男人……視線好似浮于人群紙上,又重新收回,何昉有一個問題想問秦臻誠。
何昉想了一會,看着兩天後就要離開的秦臻城,還是開口,問:“我能問下徐行和他父母的關系嗎?”
其實,何昉一直想問秦臻城的就是這個問題,這一個月來,徐行和父母間的聯系隻僅僅幾次,而徐行每次接完電話,他的狀态都會變得陰郁。
他還記得那次急救證授課後,徐行母親打電話讓他買票時的情景。
徐行挂完電話後,他當時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照樣抛了新話題,徐行也都有回應。隻是他能明顯感覺到徐行情緒轉變,徒然的悲傷,他記得徐行臉上是笑的,卻像一片葉子兩端受力彎曲的弧度,是勉強的。
他偷看了一眼,卻發覺——在月光下,徐行如同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