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着癱床三天怒增三斤的爛泥玩意:“你、搬去跟徐行住。”
徐行是店裡的暑假工,假期的第一個月就來上班了,是個學醫的大學生,個頭高,模樣也長得也好看,就是不愛說話。
當時,員工們光聽到這決定,就覺得經理腦子氣糊塗了。
他們雖然和徐行不熟,但有一點,他們是清楚的:這大學生是個愛幹淨的。
所以,光是這個房間,徐行可能連一根腳趾頭都不願意進來,更别說和又懶又髒的張瞬一起住了。說不定,張瞬會因為左腳趾頭先進宿舍,然後和垃圾一起扔到門口——這可不是開玩笑,他們是覺得真的有這個可能。
就當所有人認為經理在做夢時,徐行從辦公室出來了,見大家都看着他,他還禮貌地點點頭——當天晚上,張瞬的腳趾頭就進了徐行的宿舍。
至此以後,兩人便成了室友。
當時就有人問了林經理,林經理當時撩了撩頭發:“怎麼說服的?漲工資呗。”
員工不服氣:“這不公平吧。”
林經理的手摸上額頭,指下是漸漲的發際線,喉間是習慣性的歎息:“那你去和那玩意兒住,隻要你不給他當外賣小哥,我也不開除你,漲的工資你拿。”
這下大家就閉了嘴,畢竟每月吃飽飯和吃撐兩天,他們還是分得清的,而且和張瞬一起住,那不是找罪受嗎。
于是,大家開始同情徐行了。
但不久後,看着張瞬在徐行面前耗子一樣的作态,就比如現在張瞬跟進衛生間的背影,他們又開始心疼張瞬了。
九月一号的零點,火鍋店員工的下午班結束。
休息室裡,徐行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他的手上提着一個紙袋,裡面裝着的是他儲物櫃的所有東西,等今天的下午班結束,他的火鍋店兼職就正式結束了。
徐行走出休息室,張瞬就急忙趕來了:“等等我,我也走。”他說着抓時間瞥了眼大堂,接着就開始扯制服,“馬上,我很快。”
張瞬平時下班比誰都積極,今天這模樣,多是躲廁所玩遊戲了。
林經理雖然不在,但周圍的顧客還不少,徐行開口說:“我不着急,進去脫。”
“OK,等我啊!”
接着,張瞬又風風火火地進了屋。
“你他媽剛剛看我什麼意思!”
徐行剛拿起手機,一句吼聲從不遠處傳來。
遠處角落的一桌,一位中年男人猛地站起身,紅臉上蒸出一股熱氣:“看我好笑是嗎?這禮你買得起嗎?”
徐行視線一擡,周圍的員工正趕了過去,店裡的顧客也紛紛轉頭。
男人身旁的員工看着陌生,大概是新來的,那位員工鞠了躬,也道了歉,面色有點僵硬。
發怒的男人好似格外敏感,察覺到對方的不情願,竟然直接拽服務員的領口:“你就是個服務員,你憑什麼這麼看我!”
那新來的被拉得一踉跄,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一雙眼睛也憤憤地看着男人。
“好啊,看不起我們這種小客是吧,我要退錢!”
男人的怒火像被加了把柴,更是梗直了脖子:“我要投訴,我他*要——” 他說着手上也筆劃起來,手裡的酒水一晃,濺了一桌。
但下一秒,男人的胳膊一緊,接着,手裡的碗被人奪過了。
他先看向抓自己手臂的手,那隻手上戴着一個腕表,金盤搭着棕色皮帶。
男人氣憤地擡頭,就看到一張滿含笑意的臉。
這年輕人穿着身白襯衫,抱歉朝他笑:“先生,這位服務員應該是新手,年紀小,像是沒見過什麼貴重的東西,盯得久了确實是不禮貌,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然請他再道一次歉好了。”年輕人微着彎腰,接着又溫聲道,“或者你有什麼需求我也可以幫忙的嗎?”
這人語氣溫和真摯,男人愣住了,聽完話更是噎住了。
幫我?幫我啥?
最後,他隻能幹巴巴問:“你、你誰啊?”
年輕人又一笑,眼睛笑成一道弧線,臉上出現一個好看的括弧笑:“我和您一樣,都來吃飯的,你說這服務不合理,對我也有影響,我也來了解一下。但現在還有其他人在吃飯,我們不妨先坐下休息一下,讓服務員把經理叫來,我們一起把問題跟他們上級反饋了。”
這段話說得真誠,一口一個我們,男人覺得不對,又找不到出氣孔,這會倒是洩了氣。
這年輕人的說話聲平穩又清晰,他聽着,紅臉也沉下來思考了。
發覺到周圍人的目光後,男人已經有些後悔了,他說不出什麼,但又不情願坐下。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
一秒、兩秒……
年輕人不動聲色地看着對方,正準備開口,另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不好意思先生,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我們的經理馬上就來,現在給您送兩款甜點,請您稍等一下可以嗎?”
這聲音冷清,又出現的突然。
年輕人有些驚訝,還沒轉身,那道聲音又道:“叔,你能拿下甜點嗎?”
“好。”對面的一位員工很快反應過來,應一聲後,轉頭就跑了。
年輕人于是趁機扶上男人的胳膊:“既然這樣,那我們也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男人瞥了眼這位多管閑事的人,胸口也覺得像噎着雞蛋般地脹,他哼了一聲算答應了。
接着,他彎下了腰。
這時,胸口的脹悶感忽然變得清晰,像是充氣到極點的氣球,又像是堆積的食物腐爛成的一股不可逆的風浪,直直地往喉間上湧——
男人長大了嘴。
“嘔!”
在這電光火石隻間,前頭的年輕人往外一避。
而他身後的徐行,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