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回去的路上阿虎裹緊自己的衣裳,眼神不住地飄向走在前面的公子,隻見他眉梢含喜,嘴角帶笑。
他忍了許久,最終似是豁出去一般,小聲道,“主子,你這樣将軍不會同意的。”
任飛還沉浸在喜悅中,不以為意地笑着搭話,“我哪樣了?”
“唉,”阿虎搖搖頭,重重歎口氣,“郎君不必瞞着小的,咱兩日日在一起,您的心思小的還能不明白?隻是,主子是将軍府獨苗,将軍哪能容你和張大人那般。”
“爺哪般了?”任飛被阿虎繞的雲裡霧裡。
“主子,小的就有話直說了。”阿虎壯着膽子開口,“主子和張大人有龍陽之好也能理解,畢竟是那般風流聰慧的人物,但是,主子也得給将軍府留下點香火,在和張大人藍袖添香。這樣将軍也不會說什麼,郎君你說......”
阿虎話未說完就被任飛一腳踹了出去,“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阿虎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索性将滿肚子的腹诽全吐露出來。
“主子你還裝,從前你就愛粘着張大人,一有時間就去找他,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留給他,誰欺負他你就去幹誰,張大人入獄您跑前跑後熬了幾天?”
“這段時間可就更過分了,籌糧送藥不說,恨不得每天一封信,聽說張大人回來你馬上放下活,巴巴跑來,”說着,阿虎喘口氣,“主子這麼拼命升官,不就是不想讓江遠這樣的人欺負張大人,事都做成這樣了還嘴硬說不喜歡人家。”
阿虎瞥一眼怔愣的任飛,繼續嘟囔道,“拿到禮物嘴都咧耳後根了,小的在話本裡看過,才子佳人都是這般粘膩。”
任飛仿佛被雷擊中,僵在原地,他好像知道心裡翻湧的東西是什麼了。
他突然回憶起他們的初見,一切細節變得格外清晰。
那天的水很綠,風很輕,空氣中都是夾竹桃的甜香,他把張挽從秦淮河裡面撈出來,那雙明亮無瑕的水眸直愣愣地撞進了他心裡。
秦淮水綠風微暖,漣漪輕漾初見時。
他見她笑就開心,見她難受就恨不得以身相替,不見她會思念,見到了依舊不舍。
玲珑骰子,入骨相思,原來,這樣複雜奇怪的情緒是喜歡。
想着想着,任飛癡癡地笑出聲,白玉般的臉暈染上一層紅霞,那紅霞漸漸蔓延,惹得墨黑的眸子氤氲一層薄薄的水汽,格外溫柔醉人。
阿虎瞧着自家公子呆愣愣地,似乎沾了春藥般騷氣十足,不由試探地戳戳,“主子,你沒事吧?”
任飛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脈,心意在此刻變得格外明晰,“沒事,你想要什麼?爺有賞。”
“謝謝主子!”
阿虎本以為今日勸誡少不得要讨一頓打,沒想到會有意外之财,甚是驚喜。可他不知道的是,今日一番話徹底将他家公子推上了“斷袖之路”。
又一年元日,大雪紛紛揚揚,檐角的紅燈籠與雪色交融,令人心生歡喜。
“大人,小心着涼。”阿月端來洗漱的熱水,見張挽隻着單衣吹着風,不由蹙起眉頭。
“沒事。”
張挽掬了一捧水将臉洗淨,剛上臉的熱水被風一吹,讓她忍不住打個寒顫。
臨近年關,姑姑讓人來傳話,想一家人聚聚,她一口答應下來。
阿月将銀狐大氅披她身上,又向她遞來一張帖子,“主子,長沙王的人今早送來的。”
“長沙王?”
張挽凝眉,若說新安郡王陳伯固是始興王陳叔陵的死忠粉,那長沙王陳叔堅便是太子最親的兄弟。
他為人低調,以太子陳叔寶馬首是瞻。
可思來想去,她與長沙王素無交集。
“暫時不管它,我們先去姑姑那。對了,把我從江州帶着禮物捎上。”
張挽已經有大半年不曾踏入太子府,這次來竟然眼前一亮。
太子府雖然外觀與從前一樣,但是内裡似乎細細修繕過。新梁畫棟,松柏挺拔,連廊五步一扇窗,窗外景色各異,因着一夜瓊花落盡,增添了不少雅趣。
張挽緊緊抱着鎏金手爐腳步匆匆,太冷了,她迫不及待地沖進暖閣。
美人原本墨發半披斜倚在貴妃榻上,一張嬿婉如春的面容因着不施粉黛顯得有些疲恹,可瞧見張挽進來,美人急急起身,明豔的美目若流光灼灼,“阿挽來了。”
“姑姑。”張挽将禮物遞給綠雙後一頭紮進美人的懷中。
張麗華将她拉到眼前上下打量,美眸盛滿思念,距離上次相見已經隔了大半年,“好好好,就是瘦了些。”
說着,她喚來綠雙,“去把庫中的血燕拿來,等會給大人一同帶回去好好補補。”
她外罩孔雀紋羅蘭紫輕裘披風,襯得膚白如玉,可仔細瞧着神色略有疲态。
張挽幫她攏緊披風,有些擔憂,“姑姑瞧着有些憔悴。”
張麗華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這些天身子不爽利,不過瞧見你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