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挽也擡起頭,心情再次變得沉重,“天色不定,希望老天大發慈悲多給我們一些時間。”
“不僅如此,本王這兩天還想起一些事情,”陳叔陵看着仍沉浸在喜悅中的百姓憂心忡忡,“漢時記,往歲水、旱、蝗蟲為災,谷價騰躍,人用困乏。”
張挽與陳叔陵對視一眼,星眸閃着自信,她會心一笑,“下官已命人着手準備。”
陳胤在一旁瞧着兩人心照不宣,心中湧出酸澀之感,他越靠近,就越被她的才能所吸引。
不知何時,張挽的謀略已與皇叔旗鼓相當,甚至可能還要更高一籌。
他之前瞧不上張挽,認為自己比她優秀,甚至能将她碾壓在腳下,如今想來實在可笑,坐井觀天的他已經落下她太遠。
建康城任府。
任飛展開從尋陽寄來的信件,眉宇間萦繞着絲絲縷縷的春情。
阿虎在一旁瞧着,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主子,表情收着點。”
任飛白了他一眼,他放下翹着的二郎腿,起身就向外走,順手将信砸他臉上,“照着裡面的清單準備物資。”
阿虎無語接過,不甘心道,“主子,你去哪?”
任飛擺擺手,“我去給阿婉挑件禮物,到時跟這些東西一起送過去。”
話音剛落,人就消失在門外,阿虎翻了個白眼,鄙夷地哼唧一聲。
世事無常,人總是越期盼什麼,就越失望什麼。
天地不仁,事情的發展方向與設想的結果背道而馳,長江激增的水量讓彭湖水位再次升高,湖水如同失去桎梏的猛獸,張牙舞爪地突破堤壩,沖毀附近的農田。
事情來的太過突然,張挽得到消息時整個人懵在原地,身體似被落石狠狠砸中,動彈不得。
“怎麼會這樣?這幾日尋陽未曾下雨。”陳胤猛地起身,寬大的衣袖不小心掃過楊木制四方桌,茶盞滾落碎了一地。
張挽被清脆的碎裂聲驚醒,第一個湧入腦海中的念頭就是固堤的勞工可有出事?
她提起長袍沖了出去,邊跑邊祈禱。
彭湖邊,湖水已經退去,衆人站在湖邊的山坡上,心有餘悸。
開工前,張挽就曾多次交代,來得及跑的跑去山坡高處,來不及跑的就先跑去放置木筏處,若能緊緊抓住,定能活命。
湖水湧出時,衆人記起這些話,按照他的方法死死抱住木筏,僥幸活了下來。
張挽趕到時,見他們雖有受傷,但性命無虞,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
“趙廣智,你先安排受傷的百姓就醫。”
趙廣智也氣喘籲籲地趕來,“好。”
他命人将受傷的百姓帶去醫館,卻見剩下的人皆神色恹恹,仿佛血液中的精氣已被大水沖走,心中升起一陣不安。
“今日事發突然,好在大家性命無憂,真乃不幸中的萬幸,各位辛苦,不如今日停工一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日繼續……”
趙廣智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還繼續什麼?這江水随時都會沖破堤壩,這不是讓人白白送命?”
一旁精瘦男子扔掉工具,“是啊,誰能保證下次還能如此好運?”
趙廣智着急起來,“這怎麼能半途而廢?”
“這興修水利本就是官府的事情,大家還有妻兒高堂,恕草民蓋不奉陪。”
此話一出,百姓們皆小聲附和起來,你一句我一句竟漸漸帶有怨氣。
趙廣智還想說什麼,卻被張挽攔到身後,她安撫道,“大家先回家吧,此事以後再議。”
接連兩天,堤壩無人上工。
趙廣智急得在縣衙團團打轉。
先不說勞工罷工的事情,就拿此次大水來說,洪流不僅沖毀了田莊,備在城外的赈災糧也損失大半。
“大人,這可怎麼辦才好?”趙廣智着急上火,聲音有些嘶啞。
即使百姓願意繼續築堤,剩下的糧食也撐不了許久了。
張挽凝眉,原本她跟陳叔陵商量,由他偷偷出城采購一些糧食,以備水災後用來平衡糧價,如今怕是要動用這部分物資了。
她叫停不住踱步的趙廣智,囑咐道,“當務之急,你先去勸說百姓上工,至于糧食的事,王爺回來自有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