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不收了。”張挽滿口答應,以後也不會有人再給她送了,送她就等于送進國庫,那些人不是傻冒。
張挽養傷期間,補品如流水般湧進來,宮裡的、太子府的、始興王府的......
阿月指揮女婢們收進庫房,還不忘半開玩笑道,“這些夠主子用上半輩子。”
幾日後,太子突然來訪,他不僅帶來了醫藥補品,還送了一箱字畫古籍。
張挽欲起身相迎,卻被他按在床上,“張大人不必多禮。”
“太子來看望臣,臣感激不盡,隻是這些東西,臣再不敢收了。”張挽面露難色,一副躊躇的模樣。
剛經過這一遭,陳叔寶理解他的所思所想,語氣變得溫和,“好歹留下藥品,全了作為姑父的心意,否則,回去後你姑姑少不得要數落孤。”
“好。”張挽笑答。
陳叔寶滿意點頭,他環顧四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摩挲着腰間玉佩,最終又将視線落在張挽身上。
“曆來赈災,或多或少都有貪墨之事,你初經此事,可要當心。”
張挽應是,心裡卻明白,太子要切入正題了。
“孤問你,若遇貪墨,你待如何?”
張挽微微一笑,恭敬回禀,“陛下曾授意臣,此次赈災事關重大,如遇貪墨,絕不輕饒。”
陳叔寶目光閃爍,隔了許久他大笑出聲,“好,不愧是父皇肱骨之臣。”
說完,他輕拍張挽的肩膀,再次看他一眼,神色關心,“好了,你好好休息,孤就不打擾你養傷了。”
張挽微笑着拱手相送,待他走後,眼睛微微眯起,太子這番話,莫不是手底下人已經卷入貪墨風波?
烏雲壓低遠山,似能伸手可觸,不知是誰觸怒神明,天空似乎開了一個窟窿,一連七日陰雨連綿。
太建九年夏末,連日雨水緻長江水泛濫,江水決堤淹沒江邊不少郡縣,災情異常兇險以江州為最,宮中連下幾道旨意催促起程赈災。
西籬門外,風雨如晦。
張挽站定在馬車前,因身體未愈臉色還透着蒼白,她裹緊身上烏金緞玄色披風,墨一般的顔色襯得小臉瑩瑩如玉。
隻是此刻那張精緻的小臉表情十分難看,“你怎麼把他帶來了?”
陳胤無奈攤手,若不是還需要他阿父的支持,如此低劣之人,他早就一腳踹開,“阿父之命不敢不從。”
江遠帶着一臉傷站在原地,也不知是哪個喪德的,半夜潛進他房間,将他口鼻塞住一陣狠揍,差點毀了他英俊的面容。
此刻見張挽神色不善,他想起父親的話,目光微閃,其貌不揚的臉上瞬間堆滿谄媚的笑容,對着張挽連連作揖,不住對審訊一事道歉,還偷偷将銀票塞到金子兜裡。
張挽啧舌,就這樣的人還敢造謠她無恥。
此次行程太遠,阿月不放心也跟來一起照顧,此刻瞧着江遠猥瑣的模樣深覺惡心,不動聲色地将張挽護在身後。
陳深騎馬趕來,他遞來一個包裹,笑道,“這是阿母做的,表弟路上帶着吃。”
張挽接過,掌心感受着它散發的熱氣,便知道這大概是張麗華起早現做的。
“回去替我謝謝姑姑。”
陳深點頭,随後又将一個包裹遞給陳胤,欲言又止道,“這一份是給阿兄的。”
陳胤一怔,随即轉身離開,袖口下的指節隐隐泛起青筋。
“神經病,”張挽小聲嘟囔,笑着将這一份吃食眛下,“都給我,我愛吃。”
“對了,任飛呢?”
一旁的陳胤聞言,目光微閃。
陳深遞給她一個魯班鎖,“任飛似有緊急任務,今日不能來送行,他讓我把這個帶給你,長路漫漫,你路上解悶玩。”
張挽接過把玩,剛想讓陳深帶句話,陳叔陵走了過來,視線卻望向城牆,“時辰差不多了,啟程吧。”
張挽會意,跟着他的視線一起望去,隻見有兩人躲在城牆上鬼鬼祟祟,朝這邊不住張望。
張挽眯了眯眼睛,隻一眼就确定其中一個是任飛那傻子。
出任務還敢偷溜出來,他的膽子越發大了,張挽随口一問,“新安郡王也喜歡玩捉迷藏?”
陳叔陵低頭似笑非笑,“阿固也想一起,但父皇寵愛他,怕路遇危險就拒了,估計這會正鬧脾氣吧。”
張挽癟癟嘴,廢帝趕往封地,廢帝的弟弟留在京都為質,當真是寵愛無極。
“皇恩浩蕩啊。”
張挽轉眸看向赈災這行人,始興王府、太子府都在,齊活了。
當今聖上真是端水大師。
張挽轉身,上馬車前她看向西南方向,那邊的土地似被烏黑色的厚棉被覆蓋,陰沉可怖,她發出一聲歎息,神情漸漸變得凝重,後面還有一場仗要打。
“啟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