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婉被救起來的時候狠狠吐了一口河水。

“你還好嗎？”

張婉難受地點點頭。

救人的是一個少年，大眼濃眉，看起來十分爽朗陽光。

少年似乎認識她，眼神溫暖而憐憫，“唉你怎麼那般憨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走，我送你回家。”

張婉渾身濕淋淋，已經冷地說不出話來，隻能任由他背着。

回到家，黃大娘在門前候着，她原本怕張婉中午沒吃飽，特地過來送點吃食。

“哎呦，這又是怎麼了，渾身濕漉漉的。”

張婉剛想說話，卻被少年搶了先，“嬸子别擔心，阿婉不小心踩空掉水裡了。”

張婉心中一暖，十分感激少年替自己隐瞞自殺一事。

“快進屋暖暖，不然又會生病，”黃大娘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們還小，身體哪能這麼糟蹋，現在不珍惜，上了年紀一身毛病，那時可買不到後悔藥吃。”

任飛連連稱是，趁機對着張婉做鬼臉，惹得她撲哧一笑。

“你還在這作甚？女孩家換衣服還不出去！”黃大娘摞起袖子作出要打人的姿勢，吓得任飛抱頭竄了出去。

等趕走了任飛，黃大娘感受着手下像布般單薄的棉衣，微微下垂的眼角帶着心疼。

“你也是個可憐見的，爹娘狠心隻顧着自己死了，獨留你一個，小小年紀以後可怎麼辦？”說着，黃大娘眼眶漸漸紅了，她擡手拭去眼角的濕意，鄭重道，“你好好休息，以後有什麼難處，就跟黃大娘說。”

“謝謝大娘。”

黃大娘憐憫地撫摸她的頭發，心中頓時軟地如面團般。

後面張婉才知道，原來救她的這個小子就是大娘的幹兒子，名喚任飛。

他娘親早逝，阿父去參軍時無人照顧，便托付給了鄰居黃大娘。

後來他爹立了軍功當了将軍，這小子不忘舊情仍舊抽時間隔三岔五回來看望她，人品一等一的好。

“大娘人很好，你就安心地跟着她，隻是黃大爺......”任飛嘗過寄人籬下的苦楚，也明白張婉如今的感受，“你什麼事别放心上，活着最重要，你年紀這麼小，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張婉點頭，被死亡和主動自殺差别還是很大的，在被河水嗆住窒息的那一刻，疼痛似乎要将她的五髒六腑撕裂。

明明活着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事。

“你放心，我會好好生活的。”

人生除死無大事，連死亡都不怕，那還怕什麼。

既然命運帶着她來到這裡，她就重活一次，體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

張婉想通了，人似乎也活過來了，眼睛變得格外明亮。

任飛忍不住摸摸女孩的頭，柔軟的頭發熨帖着手心，讓他的心跟着軟和下來，“你能這麼想很好，以後若是遇到難處，就來将軍府找我。”

因着年紀太小，基本沒有勞動力，張婉犯了難，隻得依靠幫着黃大娘做些家務換口飯吃。

任飛也經常來看她，見她閑暇時總是埋頭苦讀，什麼話沒說就把自己的書拿來給她。

這個時代書籍很是珍貴。

張婉随便拿起一本翻看，目光擔憂，“你把書給我了，你阿父回去不揍你？”

任飛本身不愛讀書，所以隻認了字，夠他讀懂兵法就行，比起當文人雅客，他更想像他爹一樣當大将軍，這樣才算不失男兒本色。

任飛拍拍胸脯保證，“放心放心，阿父跟我一樣，除了兵法謀略，書房有哪些書他根本不知道，都是擺設。”

張婉會心一笑，乘了這份情。

月涼如水，風拂過不太結實的窗框，吱吱呀呀地響着，聽得人昏昏欲睡。

張婉從伏案中擡頭，晃晃酸澀的脖子，不經意間瞟到院中有個人，正直直地看着她。

院中唯一一棵棗樹下，一個少年附手而立。

張婉一眼便撞進那雙淡漠的黑眸中，心中一愣。

剛穿越來時，張挽第一眼見到的人，其實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