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
三籬巷内,一處小院籠在春日裡。
院子不大,隻有兩間屋子,一間主屋,一間廂房。
院中東南角栽種着一顆棗樹,郁郁蔥蔥枝繁葉茂。
棗樹下,一個女娃半蹲着,費力地搓洗着衣物,雖已是暖春,但河水依舊寒涼,不一會兒,女娃白皙的小手已是通紅一片。
張婉重重歎口氣,她擦擦臉上的水珠,站起身晃晃腰。
她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大半個月了。
幾天前,她請了年假來到南京旅遊,在秦淮河邊打卡拍照時,不慎一腳踩空落入水中。
誰曾想,一睜眼便穿越到了南北朝時期,靈魂落在了這個女娃娃身上。
想到此,她又是一陣心累。
穿越也就罷了,可偏偏原主的身份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
聽隔壁鄰居說,原主爹娘活着的時候,因重男輕女也沒有得到多少善待,後來爹病死,娘覺得世道艱難也跟着一起去,壓根沒考慮她的處境。
失了雙親,饑寒交迫下,原主沒熬過這個冬日。
巧的是這個孤兒和她同名同姓,也叫張婉。
“阿婉,吃飯啦。”
突然,黃大娘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張婉抽回思緒,連忙應道,“來了!”
黃大娘是原主的鄰居,生得慈眉善目,因實在見不得孩子孤苦無依,所以一有機會便叫她回家吃飯。
張婉到時,飯桌已經擺上了幾個沉甸甸的白面饅頭,一旁色味俱全的野菜湯嘟嘟冒着熱氣,不一會兒,大娘又從廚房端來清蒸魚和臘肉,饞的張挽兩眼放光。
“大娘,今日是什麼好日子?”
黃大娘是普通農戶之家,平日裡相當節儉,餐食基本都是主食加上兩個素菜,連肉絲也不常有,今日竟然出現兩個葷菜。
還沒等黃大娘回答,一旁的黃大爺冷哼一聲。
張挽憋憋嘴,乖巧地在桌旁坐下,不再說話。
黃大娘有善心,不代表黃大爺也一樣,一頓兩頓飯倒還好,次數多了,黃大爺看她早已不爽。張挽也算是寄人籬下,隻得裝的乖巧懂事,混一碗飯吃。
黃大娘給了黃大爺一記白眼,她拿起一個白面饅頭塞到張挽手裡,又給她夾了幾塊魚肉,“今日我那幹兒子過來,瞧這時辰按理也該到了,想是被他阿父絆住了,阿婉你先吃。”
張挽道了謝,之前就聽人說黃大娘有個當官的幹兒子,竟沒想是真的。
張挽吃飯速度很快,再加上原主身體是個孩子,所以很快就吃飽了。
她懂事地告辭,不打擾大娘和幹兒子相聚。
建康城被秦淮河一分為二,河水兩岸青樓楚館林立,白天景色平平,一到夜晚舞榭歌樓挂上彩燈,恍若瑤台仙境,秦淮兩岸頓時成了富人的銷金窟,才子的溫柔鄉。
走上石橋,張挽環顧四周。
春意漸濃,河水潋滟,微瀾濺起的水汽孕育了兩岸纡青绯紅,陽光正好,她索性在橋邊找了個石階坐下,托腮漠然地看着身着來來往往的人。
他們有來處,亦有歸處,真好。
陽光漸漸穿透雲層,溫和地撒向萬物。
張挽卻心裡發酸,心仿佛失了一塊,愈發覺得孤獨難受。
她從小成績就很好,雖然家境普通卻也是父母和睦的溫馨之家。
長大後,考進大學,畢業又随着考公大軍卷入體制内,雖然很累但是人生一帆風順。
上班兩年好不容易存了點小錢,剛想躺平享受生活卻被命運帶來了這裡。
張婉不甘心,半生拼搏,奮鬥至今卻換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又回到最終的起點。
前路茫茫,這幾天的硬撐在這一刻瞬間崩塌,無力感深深包裹着她,那一點活着的信念也逐漸熄滅。
腳步不知不覺将她帶到秦淮河邊。
她就是掉進秦淮河才來到這裡,若是跳進去,運氣好可能還會回去!
忽然,一絲寒意沁入心房,她擡起發抖的小腿,鼓足勇氣縱身一躍跳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