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葉清歡蹭地一下坐起身，房間并不是全黑，借着客廳的光，他看清了床邊的沈誠，緊繃的弦瞬間就松了。

吓他一跳，他還以為家裡進賊了要殺人滅口呢。

捂着自己還發疼的脖子，葉清歡還算冷靜，納悶問道：“大半夜的，你在這兒幹什麼？”

沈誠垂着眸，看不清表情，沒有回答。

葉清歡又問：“現在幾點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是給我帶了宵夜？我不是給你發消息了嗎，叫你不要叫醒我……”

葉清歡自顧自地說了一長串，期間沈誠一言不發。

他終于察覺到了一絲怪異，又喊了一聲：“沈誠？”

葉清歡伸手準備去開燈，沈誠卻快他一步，緊緊按住了葉清歡的手。

也是這時候，葉清歡看清了沈誠的眼睛，心裡驟然一驚。

“你……怎麼了？”

沈誠嘴角緊抿，牙關收緊，雙目赤紅死死地盯着葉清歡，渾身緊繃，眼底某種洶湧的情緒似乎即刻就要決堤。

不對勁。

葉清歡敏銳地察覺到了沈誠情緒的異常，顧不得捂住自己脖子了，伸手拉住了沈誠的胳膊，這一拽，葉清歡才發現他竟然是一直跪在地上的。

“你先起來。”

葉清歡拉着他起身，可沈誠固執地蹲在地上，紋絲不動。

葉清歡正想下床，沈誠忽然直接伸出雙臂，圈住了他的腰，隔着一層單薄的布料，将臉埋在了他的腰腹。

葉清歡動作一頓，沒有推開他，而是低聲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是……”

又生病了嗎？

沈誠遭遇過校園霸淩這件事，是葉清歡上初中後才知道的。

彼時他和沈誠的關系已經格外好了，但倆人畢竟是男生，相處中偶爾難免也會起争執。

初一那次争執最嚴重，吵完架後葉清歡半個月都沒有搭理沈誠。

其實在吵完架後的一周後，葉清歡就已經不生氣了。

但彼時的少年還是太年輕，喜歡争強好勝，在沈誠還沒有給自己道歉之前，他怎麼都拉不下臉主動去找沈誠。

葉清歡暗暗地和沈誠較着勁兒，卻怎麼都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小脾氣，導緻了沈誠的抑郁症複發。

直到沈父沈母找上門，葉清歡才得知了沈誠小學的遭遇。

沈父沈母工作忙，沈誠自小性格就好強，還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三觀。

所以在沈誠看到有同學被欺負時，他第一個站了出來，卻不想就是因為他這個舉動，被欺負的人從其他同學換成了他。

小孩子的惡意是直接且不留餘地的，那半年時間對小沈誠來說不僅僅是□□的傷害，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折磨。

可即便如此，小沈誠也沒覺得自己有錯，甚至明知道每天去學校上課對他來說都是不小的折磨，但他還是堅持去學校上課。

但小孩子的承受能力又能有多強？

在委屈達到一定程度時，不是爆發就是滅亡。

一年級下學期的一個課間，在同學的又一次霸淩中，小沈誠崩潰，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推搡間帶着欺負他的同學一起從二樓窗戶掉了下去。

直到這時，沈父沈母才知道沈誠在學校經曆的一切。

父母二人心疼壞了，第一時間停了手裡的工作，同時給沈誠辦了休學，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

兩個月的治療時間不長不短，但他們怎麼也不敢再讓沈誠去之前的班級上學了。

于是沈父沈母才帶着沈誠搬到了葉清歡家隔壁。

原本沈誠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從陰霾走出來，沈父沈母甚至都做好了繼續讓沈誠休學的打算。

葉清歡就這樣霸道地闖進了沈誠的小小世界。

小沈誠不理他，葉清歡就在旁邊自言自語。

沈誠不想出門，葉清歡就推着他的輪椅滿小區跑。

沈誠讨厭和人肢體接觸，葉清歡也很好地把握了他們之間的分寸。

沈父沈母驚喜于沈誠的變化，也樂于促成兩個孩子的逐漸親密。

所以他們也沒想到的是，都到了初中，兩個少年竟然還因為送情書這種小事鬧到了要絕交的地步。

等沈父沈母知道事情真相其實是沈誠扔了别人送給葉清歡的情書後，就親自提着禮物來了葉家代替沈誠向葉清歡道歉。

葉清歡的氣早就消了，他一直不去找沈誠，就是想讓沈誠給自己一個台階。

誰想左等右等沈誠都沒來，反而等來了沈父沈母的登門道歉。

原本看到沈父沈母上門，葉清歡是有些不開心的。

在他看來，他和沈誠的矛盾僅限于他和沈誠，和雙方父母都沒有關系。

沈誠竟然讓他父母替他道歉，太幼稚了！

可沈父沈母接下來的那番話，卻讓葉清歡徹底愣在了原地。

葉清歡從未想過沈誠竟然經曆過校園霸淩，更不清楚沈誠生過病。

而原本已經穩定下來的心理疾病，竟然因為自己和他的冷站，導緻沈誠再次發病。

愧疚幾乎瞬間就堆滿了葉清歡的心髒，他甚至都沒等沈父沈母說完，就急匆匆地跑去了隔壁。

沈誠那時候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天了。

葉清歡站在門口劇烈地拍着門，裡面的沈誠分明聽到了，可他就是不給葉清歡開門。

葉清歡頓時就有些急：“沈誠，你再不給我開門，你信不信……”

是不是要跟自己絕交了？

沈誠把自己整個人都裹在被子裡，不敢再聽下去了，忙拿起耳機捂住了耳朵。

節奏鮮明的音樂掩住了門口的聲音，沈誠閉上眼睛，胸膛的窒息感越發強烈。

自己這次是不是要徹底失去葉清歡了？

也對，像他這樣滿口謊話的騙子，怎麼可能會被喜歡呢？

分明他答應了那名女生，要把情書交到葉清歡手裡。

可沈誠卻在女生轉身的瞬間，就将情書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裡。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遲早會暴露。

可沈誠卻沒想到這件事情的代價是徹底失去葉清歡……

絕望的痛苦裹挾着他的心髒，讓他的呼吸都變得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