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亥接過手機出聲。
他必須阻止兩人通話,不能再讓衛子奢情緒激動下去。
衛子奢抱着他的手,反複強調:“燕山市踏月路168号!媽媽,我在燕山市踏月路168号!”
“燕山市踏月路168号,好,我記下來,我馬上記下來——”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衛子奢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機,再緩緩望向收走手機的人,張張嘴,不滿控訴:“你在幹什麼……”
秦亥不理會鈴聲響不停的手機,他将衛子奢抱到床上安放好:“你現在需要休息,要是想見她,我讓人去安排。”
衛子奢一邊抵抗着針紮般的頭痛,一邊向秦亥确認:“真的嗎?真的還能再見到她嗎?”
“當然,你現在需要養好身體,什麼時候養好了身體再去見她。”秦亥給他蓋好被子,關閉吵個不停的手機聲音,誘哄道:“你也不想她看見你這樣,擔心你對不對。”
聽到後半句,衛子奢瞬間安靜了下來,“對……”
他不能讓媽媽擔心。
秦亥繼續誘哄:“先休息吧,等到頭不暈了,你就可以想一想,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對她說。”
對……
他有好多話要對媽媽說。
他還遇到了喜歡的人,想告訴他們……
衛子奢陷入枕頭,滿腦子亂糟糟的思緒随着頭痛爆炸。
皺着的眉頭不得舒緩,秦亥坐在床邊,為他按揉着頭部穴位緩解痛苦。
熟悉的氣息流過全身,漸漸平息躁動不安的神經,衛子奢就這樣昏昏沉沉睡去,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衛子奢再睜開眼,一眼望見站在窗口的秦亥。
秦亥望着窗外與人通話:“隻要留口氣,其他不用顧忌。”
“秦總……”衛子奢虛虛喚了一聲,被自己的聲音驚到失聲。
什麼情況,怎麼比和秦亥運動了一夜還要沙啞。
秦亥聽到動靜轉過身,丢下一句“你們看着辦”挂斷電話。
衛子奢眼睜睜看着他行動自如,健步如飛,有點分不清當下是現實還是夢境。
“傻了?”
秦亥倒杯水喂到衛子奢嘴邊,放低聲音:“不怕,傻了我也要。”
衛子奢盯着他喝完水,喘口氣:“秦總,我這是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稱呼回來,秦亥愣了一下:“記起來了?”
“記什麼?”衛子奢困惑。
他忘記什麼了嗎?
對了!
他記起來了——
他去關樓梯的門,遭人暗算了!
“!!!”衛子奢趕緊将身上摸個遍,邊摸邊害怕:“秦亥!我沒被嘎腰子吧!?”
“放心,你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少。”秦亥揉着衛子奢腦袋,看他好像全然忘了昨日和女人的通話,壓下準備說出的話題,決定等查清對方底細後再提。
“那就好。”腰子還在就行。
衛子奢松口氣,問道:“什麼人啊,綁錯人了吧。”
自己又沒有得罪人,哪個報複社會報到他頭上來了。
搞得他現在頭還有些懵懵的。
秦亥見他精神狀态不錯,也沒有頭疼,開口道:“沒綁錯,是梁項飛幹的。”
“梁項飛?”衛子奢愣住。
梁項飛不是秦亥舅舅嗎?
衛子奢納悶:“他綁我幹什麼?”
秦亥輕嗤一聲:“他發癫。”
話裡外放的敵意太明顯,衛子奢咽咽口水,小心翼翼打聽道:“那他人呢?被抓起來了嗎?會去坐牢嗎?”
“他不會去坐牢。”秦亥笑,“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再次聽到經典的反派發言,衛子奢還是沒控制得住脊背一麻,腦子都清明了三分。
“秦亥,你該不會是要……”
衛子奢以掌為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嗯哼?”秦亥看着他小動作,沒忍住嘴角翹起,“這樣也不錯。”
衛子奢一顆心頓時提起:“不要!”
不要嘎人。
要是嘎了人,那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秦亥看似苦惱地點點頭,故作思考地逗道:“那把他沉到湖裡?”
“也不要。”衛子奢拉着他的手,急道:“你不要沙人,也不要把人沉到湖裡,那是犯法的!”
一不小心就上法制欄目了。
标題衛子奢都想到了——
震驚!秦氏集團負責人竟對親舅舅痛下殺手!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讓我們一起走進今晚八點……
不對,打住。
衛子奢語氣急促:“不行,秦亥,我們就算想懲罰他也得把他送到該去的地方才行,不能私自處罰。”
看他急眼了,秦亥忍不住發笑:“逗你的,我怎麼會把他沉到湖裡去,他畢竟是我的親舅舅。”殺了他太便宜他了,當然是要留口氣,慢慢折磨。
衛子奢一口氣還沒松下,又聽秦亥說道:“跳湖,他是自願的。”
“?”衛子奢緩緩扣出一個問号。
不要啊,真成反派了怎麼辦。
他不想跟着一起當反派。
“秦亥!”
眼看道理講不通,衛子奢決定拿出老辦法——
撒嬌!
他拉起秦亥的手,諄諄善誘道:“秦總,你千萬不要做壞人啊,壞人短命!你不是答應過要和我一起長命百歲的嗎,我們去積德行善,然後一起到頭發變白。”
秦亥笑了笑,覺得衛子奢積德行善的想法天真到可愛。
“難道你沒聽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
衛子奢:“……”
說不過,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往床頭一靠,“我不管了,反正我不要跟反派站一起。”
秦亥無比自然接過話:“不想站一起,那就躺一起。”
不知怎麼地,衛子奢突然就想起秦亥在墓地前問自己願不願意一起躺進去。
他撇過頭,悄悄哼唧一聲。
哼,躺就躺……
新來的醫療團隊給衛子奢全身檢查完,給出身體恢複良好的檢查結果。
不過讓秦亥十分在意的是,衛子奢眼角那顆紅色淚痣,不見了。
這麼看來,之前變淡并不是他的錯覺。
“真的不見了……”更像他原來的臉了。
衛子奢照着鏡子,看完左邊看右邊,按得皮膚泛紅了都沒找到那顆消失的淚痣去了哪裡。
秦亥拿着衛子奢的檢查報告,逐字逐句細看,“不見了就不見了吧,隻要身體沒問題就行。”
擺放在桌邊的茶杯冒着熱氣,秦亥一伸手就能夠到,從窗外投進來光線很好透過手中X光片,臉上認真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過目集團最新财務報告。
秦亥欣賞了會片上的頭骨,贊道:“很好看。”
衛子奢被他一副欣賞藝術品的态度吓得心裡發毛。
誰家好人會誇别人的頭骨好看啊!
衛子奢放下鏡子,打算說點話驅散心裡的異樣。
“所以秦亥,你的腿……是已經好了嗎?”
他看他這兩天已經完全不需要用到輪椅了,應該是好了吧。
“應該是。”秦亥說着站起來,向衛子奢走了兩步,“這兩天沒有任何脫力感。”
衛子奢低着頭穿好拖鞋,“那……”
話才說出口一個字,秦亥已經環着衛子奢大腿将他一把抱了起來,“所以抱你去上廁所完全沒有問題。”
衛子奢慌忙摟住秦亥脖子,耳尖一紅,“不是!不是這個!你跟誰學的!”
他隻是想要秦亥陪自己出去走走,透透氣!
秦亥自顧自抱着他,“沒人教,很早就想這樣做了。”
還不能出去,上次地名報得太快,沈織雲隔天就過來了,與她一起來的還有她丈夫衛明澤。
如果不是他安排人攔着,對方恐怕早已舞到了衛子奢面前來。
但現在衛子奢顯然不記得那次的通話,他也去查了那對夫妻的過往,他們早年一直在雲州市,4年前突然發家定居上清市。
而衛子奢在來燕山前一直生活在杭省,過去幾十年裡,與他們不存在任何交集。
上清市的商人,跑到燕山來認子?
呵,怕不是又有人在背地裡搞鬼。
衛子奢無聊的揪着秦亥頭發玩,“我想出去透氣,你都兩天沒讓我出去了。”
手機也不給他玩,不知道在防誰。
秦亥叉起切好的水果送到他嘴邊:“再等等,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手機叮咚一響,秦亥掃一眼信息,眼中生出寒氣。
衛明澤,真舍得下血本,這麼快就在燕山找到牽線人見了秦世安。
秦世安那個蠢東西,竟然什麼人都往老爺子面前帶。
還敢帶人過來強闖他的地方。
念頭剛落地,祝霄沖進來,“秦總,二少帶人……”
話還沒說完,秦世安一馬當先撞開門,身後烏泱泱跟着一大群黑衣保镖。
顯然是吸取了上次帶的人不夠多的教訓。
秦世安隆重登場,看也不看就喊:“衛哥,你還活着嗎!”
衛子奢揪頭發的手一頓,嘴裡的蘋果掉到地上去,“啊?”
“秦世安,你想死是不是?”
秦亥幽幽擡起頭。
秦世安一個激靈,解釋:“雪兒說想問你上次幫我帶東西的事,一直聯系不上你,還以為……”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走了,我走了……”
他漸漸往後退去,混迹在保镖裡的中年男人身軀一顫,擠出人堆向前一步,與他肩膀相撞。
“子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