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遠離秦亥就能脫離從他身上散發出無形的壓迫,衛子奢心情無比愉悅,靠窗哼起歌來。
車内除了他的輕哼,再無其它聲音。
司機目不轉睛盯着前方,一聲不吭,好像在跟馬路較勁。
陳橙坐在副駕駛,頻頻望向後視鏡,在秦亥那受到的刺激還未消退,也沒有說話。
衛子奢甯靜的面龐蒙着窗外光暈,景色從他眼中飛速後退。
随着時間流逝,他心中的喜悅緩緩褪去,變成空白的蒼茫。
車内陷入寂靜,秦亥孤寂的身影浮現在眼前,衛子奢快速眨眨眼,驅走眼中幹澀。
他看着窗外出神,嘀咕自己的不争氣,“真是……”
人家坐擁金山銀山,哪裡用得着他擔心。
衛子奢單掌托腮,思緒漸漸放遠。
他不可能一輩子像現在這樣跟秦亥糾纏,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
不論是為了保住小命又或者其它。
秦亥的舅舅說得沒錯,秦家掌權者圖新鮮跟男人玩玩沒問題,但到最後還是要娶妻生子。
畢竟,反派總不可能真的将秦家這麼大的家業拱手相讓給秦世安吧,他在原書中不斷打壓秦世安,不就是為了防止他分割家産。
一想到秦亥将來或許會娶位門當戶對的妻子,衛子奢心髒悶悶地。
他揪了把胸前的衣服,懷疑秦老爺子已經在暗中準備怎麼磋磨他這個男妖精,好給他秦家正牌秦夫人讓道。
衛子奢頂着一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到了劇組附近。
陳橙早早在手機上和劇組人員溝通過,領着衛子奢先走了一圈認完人,才到酒店住下。
一進屋,剛把東西放下,陳橙就拿着個長條狀,中間一塊紅色通透圓圈的東西比在眼前,腦袋上下左右轉動着。
衛子奢好奇:“這是在幹什麼?”
“看有沒有藏攝像頭。”
陳橙頭也不回,東看西看,将房間和廁所掃描一遍,确定沒有問題後,才道:“可以了。”
衛子奢全程伸着脖子跟随着他動作,見他收回觀察視線,新奇試探道:“這個能不能給我玩玩?”
衛子奢隻是好奇,卻沒想到陳橙直接把東西塞到他手裡,“沒問題,這個送給你,你拿着,經常住酒店應該常備個在身上,我那還有。”
說着,不給衛子奢拒絕的機會,他又馬不停蹄從包裡翻出一疊紙。
“這是咱們第一次拍戲,你要不要再看看劇本?”
陳橙捏着劇本走來走去,偶爾翻看兩張,看起來比衛子奢更緊張。
衛子奢玩了會兒手裡的小玩意,看他如此精力旺盛,不由佩服。
他擺擺手,有氣無力,“不是還有兩天,今天不早了,先休息吧。”
衛子奢自認為盡力了,台詞已經爛熟于心,到時候鏡頭前的面部表情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畢竟他一不是專業演員,二……反正是給女主做陪襯。
用不着太出色。
衛子奢窩在酒店惆怅人生,把陳橙急得嘴角起泡。
直到開機儀式那天,衛子奢才邁出了酒店大門。
經過兩天相處,陳橙已經知曉了他是個什麼性格。
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他也放棄催促衛子奢上進了,反正有金主爸爸撐腰,也不至于缺這口飯吃。
互相熟悉了,他倆也是有趣,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哥,各論各的。
陳橙領着衛子奢往劇組去,半路上自暴自棄地問道:“衛哥,通過這兩天相處,我有一點疑惑十分不解,能否勞煩您給個解答?”
盡管他們入住的這家酒店已經是附近最高級的星級酒店,但睡習慣秦家大床的衛子奢還是感覺哪哪不舒服。
他邊走邊甩着雙臂,“愛卿請講。”
“我看你也不是很想拍戲,秦家那邊也沒有短你吃喝,你逼自己出來遭這個罪幹什麼?”
陳橙納了個大悶,原以為衛子奢手握的是霸道總裁寵溺志向稱霸娛樂圈的小情人胡鬧的劇本。
但依他看,這兩人誰都不想讓拍戲吧。
當初在别墅裡,秦總死死抱着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去搶他懷裡的人一樣。
要是眼神能刀人,他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陳橙摸索着完整的軀體,心有餘悸。
霸總不大情願放人,小情人貌似也不太想稱霸娛樂圈。
那他們在折騰什麼?
自己成他倆play的一環了?
陳橙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細想。
衛子奢歎口氣,給他一個幽怨的眼神,“你不懂……”
他也不想大冷天出來工作,可誰讓他這條小命是從反派手底下搶回來的。
他在秦家過的是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日子,如果說非要在掉褲腰帶和掉腦袋中間選一個,他隻能選擇掉褲腰帶,至少還能保住小命。
等萬一哪天掉褲腰帶都保不住小命,就得有資金跑路才行。
他現在就是在為将來的跑路資金做準備。
衛子奢搖搖頭,暗歎人生啊……
就是這般艱難。
陳橙見他搖頭也跟着搖起了頭。
他确實是不懂了,也許這就是有錢人的遊戲吧。
呵呵。
…………
熱熱鬧鬧的儀式準備,劇組工作人員扯起紅底白字橫幅,攝像機蓋着紅布擺在橫幅下,機前的桌子也鋪着紅布,桌上瓜子花生水果一字排開,香爐擺在正中央,喜慶得就差貼對“囍”了。
拍攝工作人員和主演們陸續進場,衛子奢站在角落邊邊格格不入。
論名氣,他在圈内籍籍無名,論戲份,他飾演不讨喜的反派。
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女主演韓雪兒和男主演趙單良身上。
衛子奢的視線随大衆一起落在韓雪兒身上。
現在的韓雪兒還未在娛樂圈顯露頭角,未經世事險惡,眼神保持着清澈的純真。
衛子奢打聽一圈才知道,這是韓雪兒接的第三部戲,前兩部她還在飾演配角,如今就已出演女主。
盡管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好友譚穎的引薦,但能讓導演冒險拍闆定下她為女主,可見演技不差。
衛子奢磕着花生,與劇組工作人員聊得熱火朝天。
“這麼說,導演是做好背水一戰的準備了?”
“是啊,李導也不知道招了什麼邪,前幾部劇,拍一部暴死一部,前腳剛拍完,後腳不是藝人出問題,就是投資方版權糾紛,連着好幾個劇腹死胎中放不出來,你說邪不邪門。”
看着已經起壇做法的道士,衛子奢往嘴裡連送兩顆花生米,點頭,“邪!”
“那可不太邪了,這次要是還繼續下去,李導前些年賺的票子,連帶名聲都要賠進去了。”
試想一個導演身上帶着拍一部虧一部的黴運,誰還敢找他拍戲,投資商再有錢也不會想看着自己的錢打水漂。
衛子奢猜測這也是李導敢于啟用新人韓雪兒當女主的原因。
圈裡的人都信這些有的沒的,沒人敢來試戲,怕沾上一身腥斷送職業生涯,導演無人可用,矮個子裡拔高個,加上譚穎幫忙,最終定下韓雪兒。
——開啟女主制霸娛樂圈的篇章。
“這次應該沒問題了。”
衛子奢看着朝衆人微笑招手的女主,他記得女主拍過的戲,部部大火,連帶相關的人賺得盆滿缽滿。
洗刷掉李導拍一部虧一部的倒黴運,也讓她在圈内獲得了好運錦鯉的稱号。
再往後……
便是與男主的感情拉扯,攜手共度危機,抗擊大反派——
秦亥。
衛子奢:“……”
嘴裡的花生突然失去了味道是怎麼回事。
他将花生殼丢進垃圾桶,拍拍手,眼神複雜地遙望台上的女主。
韓雪兒和秦世安,怎麼說也是衛子奢通過字裡行間,見證過他們曆經各種情感磨難、誤會和解、地位懸殊、外界編排,從青澀走到成熟,最終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小情侶。
特别是韓雪兒,紙片人女兒活了,他說不偏愛是假的。
台上緻辭的韓雪兒,也不怕冷還是怎麼的,穿着一條純白長裙,看起來無比單薄。
但她步履從容不迫,毫不因寒風畏縮,擡手間落落大方,隐有未來影後的身姿。
衛子奢遠遠瞧着,不由贊歎一句:“佩服!”
不愧是做女主的女人!
韓雪兒已經半隻腳踏開了大紅大紫的命運篇章,秦世安也在秦老爺子安排下進入公司鍛煉,正在為他将來推翻秦亥成為秦家掌權者蓄力。
男女主都在按照既定命運穩步前進。
隻有……
隻有秦亥……
秦亥怎麼辦?
如果他注定要與男主作對,等着他的結局還會是書中那樣的嗎?
衛子奢咬着唇角,心髒好似被一隻大手揪住。
他遠遠望台上純白身影,目含悲戚的神色被人定格拍下。
照片下一秒便出現在秦亥手機中。
悲傷的小動作,感情複雜的眼神穿透鏡頭,沖擊力十足地撞出屏幕。
任誰看了都無法哄騙自己照片上的兩人之間沒故事。
照片從衛子奢側面拍過去,他白皙的臉龐線條分明,眉毛微微蹙起,嘴角緊咬,眼神滿懷憂傷,深情注視着台上一抹白色身影。
秦亥順着他的視線剜到韓雪兒身上,唇瓣漸成一條直線。
指節與桌面碰撞出的聲響回蕩在耳邊,秦亥滿心煩躁地叫來遊梓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