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悄悄溜走的計劃終究還是失敗了,敗在了秦老爺子的點名下。
衛子奢僵硬地推着人走到聚光燈底下,眼前渙散耳邊嗡鳴,面對衆多視線,不斷催眠自己是個蘿蔔,秦亥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秦亥不說,他就站在一邊當雕像。
一套流程走下來,臉都笑僵了。
嘤,為什麼上天要對他一個瘦宅這麼殘忍。
“衛子奢,回魂——”
重重的聲音随輕拍手背的動作落下,
衛子奢眼睛逐漸聚焦,假笑着低頭看向秦亥,猛地一洩氣,垮下繃直的脊背,胸口不住起伏。
“秦總,我感覺我剛剛好像靈魂出竅了。”
那些眼睛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從裡到外祖宗十八代研究個遍,太吓人了。
見他受驚不輕,秦亥抓起他的手捏了捏,“現在魂回來了嗎?”
“回、回了吧……”
衛子奢下意識反握住秦亥的手,懵懂雙眸反射出四周燈光,亮晶晶的。
絕大多數人都圍在秦老爺子和秦世安身邊,秦亥看眼不遠處的偏門,周圍無人。
“跟我來。”
他拉着衛子奢的手,帶他從偏門出去穿過長廊,停在電梯前。
衛子奢擡頭看去,電梯外嵌式,整體采用透明玻璃,最頂上的玻璃雨棚相較整體建築格格不入,看起來像後面裝的。
偏僻角落裡新安裝的電梯,衛子奢不用問便知道是為了誰。
電梯升到二樓,二樓小廳裡沒什麼賓客,隻有定時端着托盤酒水路過擔心漏掉賓客的侍從。
弧形露台視野開闊,足以俯瞰整個一樓大廳,露台前懸着巨大的水晶吊燈,柔和的光芒并不刺眼,卻能阻擋一樓窺向二層的視線。
秦亥垂眼掃過底下相互舉杯攀談的人,隻覺得好生無趣。
衛子奢趴在護欄上往下看,望着逐步盛上來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秦總,您餓不餓?。”
秦亥看他兩隻眼睛都寫着“我餓了”,打開手機,“不餓,你想吃什麼我讓人送上來。”
衛子奢不信,“真的不餓嗎?我記得您中午沒有吃多少東西。”
他們從中午吃完飯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八個小時,就是鐵打的人也該感到餓了吧。
衛子奢看着他,漸漸皺起眉。
難道是因為坐輪椅上廁所不方便,所以秦亥才控制進食量的?
“秦總,您這樣身體……”
“吃不吃。”
秦亥打斷他的話。
衛子奢:“……”
好心當成驢肝肺,不識好歹的臭反派!
愛吃不吃,餓死你得了。
主動關心遭拒,衛子奢心情郁悶,扭過頭沒好氣地開口:“吃!怎麼不吃了,我要吃蛋炒飯,而且還要吃大碗的!”
衛子奢心裡憋着氣,一直到吃上飯都沒跟秦亥說一句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又不是他的,秦亥自己都不管,他在擔心個什麼勁。
真是……
真是……矯情!
衛子奢惡狠狠嚼着蛋炒飯,後知後覺品了品——
哎呀,真香!
他邊往嘴裡塞邊感慨——真好吃啊。
秦亥盯着他鼓鼓囊囊的腮幫子,沒忍住擡手戳了戳。
“又生氣?”
衛子奢咀嚼地動作一僵,還沒來得及深究他這樣做的意思,就被一股無名火沖散了疑惑。
什麼叫“又”生氣,說得好像他在無理取鬧似的。
他趕緊嚼完飯咽下,扯出假笑,“您看錯了吧,我怎麼會生氣呢?我隻是可惜,這麼好吃的蛋炒飯隻有我獨自享用。”
說着,他挖起一勺金燦燦粒粒分明的蛋炒飯,在秦亥面前晃了晃。
“您聞聞,是不是很香,可惜某人不吃,哎呀——真是太可惜了。”
衛子奢故作遺憾地感歎,正準備收回手,忽然感覺手腕被人擒住扯了過去。
稀稀拉拉散落的米飯沿着秦亥胸口滑下,隐入雙腿縫隙之間。
秦亥含下這一勺送到嘴邊的蛋炒飯,盯着衛子奢的臉,刻意放慢咀嚼速度。
他不松手,衛子奢隻能維持着與他貼近的距離,呆呆地紅了耳尖。
秦亥近距離欣賞他眼裡的一瞬驚訝與慌張變成迷茫,滿意地勾起唇角。
“還可以。”
秦亥評價完松開衛子奢的手。
衛子奢一動不動,腦子宕機在原地,半天後才回神,臉騰地一熱,吓得說話都結巴:“秦、秦總,這是我我我……我吃過的勺子。”
秦亥看着他閃躲的目光,眼神幽邃。
“我知道。”
不嫌棄,你我也吃過……
經過這一吓,衛子奢不敢再說什麼了,埋着頭開始認真吃飯。
他嘴上不停歇,心裡的嚎叫更沒停過——
“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算了,要不直接從這跳下去也行,隻不過用了同一個勺子,臉怎麼這麼熱,到底怎麼回事啊!”
衛子奢耳尖充血,心髒狂跳,簡直要命。
等等!他不會……
難道?或許?可能?似乎?
像網友說得那樣,喜歡秦亥了???
“不可能吧……”
衛子奢一通胡思亂想,嘴裡沒了味道。
難道自己有傳說中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否則該怎麼解釋身體出現的異常感覺。
想着,衛子奢決定試驗一番。
他對秦亥側過臉,指着臉頰試探道:“秦總,要不您打我一下?”
“嗯?打你?”
饒是秦亥見過大世面,也被他這一下搞懵了。
這是在鬧哪出?
不過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秦亥不可能不好好把握。
他對衛子奢勾勾手,“靠過來些。”
見他當真,衛子奢又不高興了,慢吞吞挪動屁股往前,心底升起委屈。
怎麼回事?秦亥真的要打他?
衛子奢緩緩垮下嘴角,見秦亥擡手,立馬把眼睛閉上,等待疼痛降臨。
顫抖的眼睫出賣了它主人不安的内心,秦亥捏住下巴兩邊,輕咬了送上門的臉蛋一口。
吞吐的鼻息打在衛子奢面龐,濕潤滾燙,他猛地睜開眼,緩緩移動視線暼向同一側。
“?”
屬狗的,秦亥絕對是屬狗的!
動不動就咬他,真是可惡啊~
清澈明亮的眼睛裡閃爍着光,衛子奢側着烏溜溜的眸子,夾起嗓子明知故問:“秦總,您這是在幹嘛呀~”
秦亥舌尖頂了頂上颚,重重一吐息,松開口,“餓了,看見個紅蘋果,想嘗一口。”
紅蘋果熱騰騰的,蒸得衛子奢大腦暈暈乎乎,說出的話也跟着飄了起來,“那您現在嘗到了,甜不甜呀?”
“嗯……”
很甜。
秦亥的眼神越來越危險,衛子奢脊背一路繃緊到尾脊,猛地一縮,不敢再撩了。
他捂着臉退開,慌張着左顧右盼,這裡沒有鏡子,也不知道臉上有沒有留下牙印。
大碗的蛋炒飯,衛子奢沒吃完,本着不浪費的原則,哄着喂到了秦亥嘴裡。
最後一勺見底,衛子奢松口氣,在心裡默默吐槽。
什麼毛病,這麼大個人吃飯還要喂。
他放下碗再擡頭,秦亥正盯着腿。
“剛剛好像有米飯掉進去了。”
初聽,衛子奢沒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下意識伸手準備将掉到輪椅坐墊上的米飯撥走。
忽然,懸在雙腿之間的手一頓,衛子奢後知後覺瞪大眼,一把掐在大腿上。
“你不是有手嗎!”
被嗔怒的眼神緊盯,影藏在西褲之下的腿肉猛地一跳,不着痕迹靠攏。
秦亥遺憾垂下眼。
真可惜,沒騙到。
兩人享受着喧鬧之上的安甯,不經意瞧見底下有人疾步東張西望。
秦亥認出那是秦老爺子的人,推測他們應該待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不到兩分鐘,秦老爺子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秦亥任由手機振動,沒接。
“秦總?”
衛子奢觀摩着他的臉色小聲開口,如果沒看錯,備注上的人應該是秦老爺子吧。
秦亥微微上揚的嘴角冷成一條直線。
再開口,聲音恢複似往常般的冷。
“走吧。”
秦老爺子急着找他,無非是來的人秦世安沒資格接待。
這類人,多半是那個女人的親人。
“舅舅。”
秦亥冷着臉開口。
舅舅?衛子奢好奇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男人看着約莫四五十歲,鬓角微微發白,也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眼眶微微凹陷,面容比較消瘦。
梁項飛臉上沒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