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車子從視線中消失，衛子奢内心有種說不上來的空落。
阮棠輕，也算他在這個世界交的第一個朋友了。
沒給衛子奢多少時間傷感，一輛熟悉的車穩穩停在了他面前。
王國安下車，發自内心問候：“衛先生，上午好。”
“上午好，王哥，上次你開那架大直升機來我就想問了，你最近好像很開心。”
王國安為他拉開車門，嘿嘿一笑，“是開心，這個月獎金翻倍了。”
“這麼好，恭喜你啊！”
“謝謝衛先生。”
衛子奢隻以為他是在謝自己的恭賀，并沒有多想。
王國安關上車門，坐回駕駛位，問道：“您要直接回去嗎？”
“回去之前先帶我随便找個商場逛逛吧。”衛子奢道。
他還沒忘記，答應要給反派帶禮物。
忘了就完啦！
“行！”
王哥一腳把他帶到燕山市最中心的繁華地帶。
衛子奢看看路邊金碧輝煌的高大建築，再看看自己癟癟的錢包。
嗯……
決定了！
“王哥，麻煩調頭帶我去剛剛經過的學校門口。”
“好的衛先生。”
車子轉個彎，停在學校附近的美食街邊，“抱歉衛先生，裡面開不進去。”
“沒事，你就在這等我好了。”
衛子奢跳下車，小跑着一頭紮進人堆。
突然，他眼睛一亮。
太好了，是精品店，錢包有救了。
衛子奢懷揣着從一衆眼花缭亂精品裡挑出來的滿意禮物，内心默默緻歉。
對不住了大反派，這次先委屈一下，等江導的報酬到賬了再買貴重的給你。
衛子奢坐在車上一路潤色，将編好的完美理由熟記于心，隻等見到秦亥一字不落甩出去。
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見到秦宅大門，衛子奢一陣恍惚。
這個地方，對他來說，算什麼呢？
秦亥對他來說，又算什麼呢？
他想問他，那晚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他的夢，如果是真實發生過的，又是為什麼？
秦亥到底想幹什麼？
衛子奢煩悶地擰着眉頭，觸及到大腦中某處朦胧的薄膜，隻覺心髒悶悶地。
一切紛亂思緒，在他看到大廳側影時縮回了大腦深處。
衛子奢下意識擡起手機看了眼，今天周一，秦亥怎麼還在？
難道……
衛子奢小心翼翼試探：“秦總？您是特意在等我？”
輪椅上的人身軀不着痕迹一僵。
秦亥觑他一眼，“你想得挺美，回來拿份文件。”
聽他否認，衛子奢松了口氣，嘴角勾起弧度，“原來是拿文件，不是與我相見，您真壞，害我白高興一場。”
秦亥調轉方向正對着他，視線落到他手中，不說話。
“禮物。”
衛子奢晃了晃手裡的禮盒，心裡打鼓，依照秦家的财力，秦亥應該還沒有收過這麼便宜的禮物，不會生氣吧。
“前幾天，我一直在想，怎麼的禮物才配得上您，一直到今天早上睡醒，我仍在苦惱。”
衛子奢邁出一步，“但在回來路上路過一所學校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羨慕，羨慕他們年輕，羨慕他們有活力。”
秦亥垂眼聽着，心想你的活力也不差。
“羨慕他們能夠在對方青春回憶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衛子奢着又向前一步∶“而我，好可惜沒能早早遇見您。”
“好在，現在也不晚。”
他停在距離秦亥的半步之遙，遞出禮物，“我回來啦，秦總。”
“我想将曾經錯過的學生時期的秦總彌補回來，所以這份禮物，代表着年少的熱烈，代表着我對您純真的思念。”
秦亥勾唇：“思念？”
衛子奢連忙糾正，“愛戀！對您的愛戀！”
秦亥摸索着禮盒，廉價的絲帶，粗糙的邊緣，不同于他曾經得到過的任何禮品。
但看在衛子奢用心準備了表白小作文的份上，他可以原諒。
秦亥慢條斯理抽開蝴蝶結絲帶，狀似随口問道：“沒有用黑卡？”
“我給您買禮物，哪能花您的錢。”
衛子奢雙手撐在沙發靠背上，看他拆禮物。
打開蓋子，最上面的是一張紙片書簽。
秦亥拿起來，書簽上印着鵲橋，有些抽象的男女模樣的小人一左一右伸手奔向彼此，左下角提着碩大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詩句。
秦亥眉尾輕挑點評∶“很特别。”
“您喜歡就好。”
衛子奢自動加工完他話中的意思，催促道∶“禮物還在下面，您快看看，我選了很久的。”
磨砂質地的隔頁紙嚴絲合縫覆蓋盒面，為底下的禮物增添了一絲神秘。
看他眼中滿滿地信心，秦亥突然有些好奇，心中升起一絲期待。
他把隔頁紙拿開，盒子裡靜靜躺着一支墨黑色鋼筆，邊緣反射着頭頂燈光。
秦亥眼中一刺，臉色驟變。
空氣瞬間降溫，衛子奢打個冷顫，心中咯噔一響。
這不對吧，他看書裡提過秦亥有支很寶貝的鋼筆，是他意外去世父母留的，一直陪着他到了生命盡頭。
基于這一點，他才特意選了鋼筆作為禮物，就為了幫秦亥回憶寶貴的親情，感化他不要反派一條路走到黑。
秦亥死死盯着盒中之物，氣壓越來越低，宛若暴風雨降臨之前的甯靜。
“為什麼是這個東西？”
握着禮盒的手用力，禮盒逐漸變形扭曲。
“為什麼是這個東西！”
秦亥慢慢仰起頭，雙眼赤紅，怒火幾乎從眼眶中跳出。
“秦總……”
衛子奢後退半步，嗓音顫抖。
“為什麼是這個東西——”
砰——
嗒——
禮盒砸在牆上散架，鋼筆重重摔到地上，彈起，蓋身分離。
衛子奢後退兩步，此刻的秦亥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真的會撲過來撕碎他。
果然，還是不能送便宜貨，但他的經濟有限，後面離開這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他又不想用秦亥給的卡糾纏不清。
一百九十九，對他全身上下加起來不足三千的人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不喜歡就還給他啊，他還能拿去退貨，摔什麼，兩百塊錢不是錢啊。
衛子奢第一次，委屈得想哭。
“滾——”
秦亥雙手青筋暴起死死扣在扶手上，呼吸急促身軀抑制不住地抖動，他閉上眼，強行壓制着在體内亂竄暴虐情緒，“出去……”
衛子奢緊緊咬着唇肉看他一眼，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這陰晴不定的反派，誰愛伺候誰伺候去吧。
衛子奢憋着一口氣，單靠兩條腿沖到了秦宅大門口。
門衛見他孤身一人，迎上去詢問：“衛先生，需要用車嗎？”
衛子奢牽強扯出個笑臉，“謝謝你，不用了。”
謝絕完門衛，衛子奢站在原地，一陣茫然。
離開這裡後，他該去哪？
口袋裡響起來電鈴聲，衛子奢伸空了幾次手才成功把手伸進褲子口袋，從裡面掏出手機，機械式擡起放到耳邊。
“喂？”
“拍攝結束了吧，上次你要我幫你處理的東西處理完了，退回的房租還有變賣的資金剛剛已經打給你，該留下來的東西我幫你收着了，有空記得過來拿。”
王磊的聲音幹脆利落，衛子奢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張開嘴，好半天才發出聲∶“磊哥，我想租個小一點價格合适的房子，你能再幫我看看嗎？不行就算了……”
“你不是在秦家……”
電話那頭一靜，“……行，等着，綠泡泡發給你。”
王磊挂斷電話，邊聯系房源邊無奈搖頭，知道的他是經紀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老媽子。
耳邊長久寂靜，衛子奢垂下手，望着藏在雲層後的光團出神。
回過神，他開始沿着長長的道路慢慢往下走，在冷風中走得又冷又熱。
一輛車迎面駛過，帶過一陣風浪，衛子奢停下腳步長呼口氣，回過頭一看，還能見着秦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