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曰蒐,夏獵曰苗,秋獵曰稱,冬獵曰狩。[1]
春獵是曆代帝王的一項重要活動,其意在彰顯皇權,以示威儀。這次晟帝的春獵之行是雪災後的第一場盛事,其意義更是不同。
晟帝這次出行後宮各位嫔妃隻帶了周貴妃、許賢妃,衆位皇子公主凡在七歲以上的,倒是都來了,蕭承川自然也在其中。傅安歌為了及時關注蕭承川的身體狀況,自然也在随行人員當中,更何況她本也打算要來的。
春獵地點選在了京郊五十裡外的鳳鳴山,傅安歌上次來這裡還是十幾年前。
帝王出行,浩浩蕩蕩,與平常人趕路自然不同。因此原本一日的路程硬是走了兩天才到。
到達鳳鳴山時已近黃昏,一頂頂帷帳拔地而起,春日的夜晚還有些冷,營地中搖晃的篝火則添了幾分暖意。
經過兩日的跋涉,除了守夜輪值的侍衛,衆人都已經去休息了。傅安歌獨自坐在一處篝火旁,望着眼前的火光微微出神。
“還不去休息嗎?”
忽然有人在身邊坐下,傅安歌轉頭,看見蕭承川手裡拎着兩個酒囊,順手将其中一個遞給她。
伸手接過酒囊,傅安歌露出一個笑容道:“殿下不也還沒睡。”
“既然睡不着,不如陪我喝一杯?”蕭承川一笑,拔掉塞子,将酒囊向前一伸,邀請傅安歌共飲,竟有幾日不同于往日的潇灑。
猶豫一瞬,傅安歌舉起手中的酒,灑然一笑,與他同飲。
兩人沉默地喝了幾口,也許是酒意醉人,也許是“噼啪”搖晃的篝火暖意醉人,抑或是清楚的知道眼前人與自己沒有利益沖突的安全感,傅安歌忽然湧上一種傾訴的沖動。
“上一次來鳳鳴山,我才六歲。”傅安歌趴在屈起的膝蓋上,眼神專注地注視着跳動的火焰,記憶仿佛也随之跳躍,穿過了時光長河,又變成了當年趴在母親膝蓋上小小的自己。
她閉上了眼睛,火光帶來的溫暖輕柔地撫在她的臉上,如同母親溫柔地雙手。她沉溺在其中,臉上不由自主地漏出一絲依戀的笑容,卻又很快清醒。
“我一定會找出證據的。”傅安歌聲音并不高,甚至稱得上溫和,但蕭承川知道其中蘊含的力量。
蕭承川靜靜地看着身邊目光堅定的人,右手無意識的把玩着一根枯草:“我上次到這裡來,還是和母後一起。”所以他才會發現她還沒有睡,才會拎着酒邀她共飲——因為此刻他們有着同樣的心境。
“我恨他。”蕭承川語氣平靜,但傅安歌同樣聽得出其中的痛與恨。
“他”指的自然是當今天子。傅安歌這才知道,原來這對天家父子的心結在于先皇後的死。
這一刻,為何蕭承川遠走邊關十數年,為何前世晟帝會在蕭承川死後悲痛欲絕,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這是個“孝”字當頭的時代,所謂“無不是之父母”,選擇違抗“父親”的人注定要走一條獨行的路。
傅安歌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
篝火搖曳,兩人對飲,誰都沒有再說話,卻不再孤獨。
***
經過一夜的修整,第二日大家都恢複了精力,開始享受難得悠閑地春光。
雖然在帝王面前自然不能太過放肆,但難得離京近距離接觸這鳳鳴山的野趣,難免讓人心情愉悅。
春獵首日,皇子重臣們自然是要陪在皇帝身邊,有郡主爵位在身的傅安歌這次也不例外。
晟帝滿意地看着階下行禮的年輕人們,這次他并未打算親自上場,而是讓他們各自拿出風采,一展大晟兒郎風采。
雖未明說,但誰都知道這是一場較量。
晟帝不算年輕了,卻一直沒有立太子,過去秦王一直在邊關,周貴妃所出的景王獨大。今年卻有所不同,秦王回京并且剛辦了件漂亮的差事,許賢妃所出的瑞王似乎也有漸起之勢。幾位皇子同在獵場,無論他們本人心中作何想法,就注定要被放在一起比較。
相比于其他人對結果翹首以盼,傅安歌卻并不好奇。蕭承川的傷基本上已經好了,雖然還沒能恢複到受傷之前,但沙場生死曆練又豈是京城裡以騎射為趣的皇子們能比的。
果然不出所料,随着日頭漸上中天,衆皇子的親随們都開始陸續将獵物送回來,其中秦王景王看起來相差不大,瑞王就弱了些,不過瑞王本身不喜騎射,唯好詩書,衆人倒也不意外。其他皇子也都平平無奇,有些年齡還小,本就隻是嘗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