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是個很善良的人,我第一次碰到她時,她似乎在逃命,但還是将玉佩給我去換銀子。我知道這玉佩對她很重要,所以攢了很久的錢把它贖了回來,想有朝一日還給恩人——雖然我知道她可能兇多吉少,但總懷着希冀。”
傅安歌又回想起宋夫人和她的對話。
“那夫人為何現在才給我?”
“因為我看見了。”
她想起宋夫人的表情:驚懼,痛苦,憐憫,還有一絲……解脫……
“她把我藏了起來。那晚的月光不算亮,但我還是看見了那個人的臉。
“他帶走了恩人,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直到,我回到京城,回到宋家,嫁進傅府……”
傅安歌從馬車下下來,她想到的隻有自己的母親。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但她從不軟弱。她想起母親總是對她說:“安歌,做你想做的事情。”她忽然想起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她并不是什麼規矩的小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她一點點變成了那個“循規蹈矩,世家風範”的傅安歌。
傅安歌很想大哭一場,但她不能。
她冷靜地走進王府,冷靜地回應下人的行禮,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走得更遠,才能查清真相,為母親,為夢溪谷報仇。
還有太多疑問沒有解決。
傅宣為什麼追殺母親——或許隻是追捕?他想得到什麼?
母親說,這玉佩拿去救人總比落到他們手上好,玉佩裡到底有什麼秘密,值得他們如此興師動衆?
“安歌?怎麼不進來?”蕭承川看着眼前面無表情的人,旁人也許看不出,但他知道她在走神。
傅安歌回神,擡頭一看,往日去書房的路走慣了,原來她不知不覺又走到了主院門口。
“你……”蕭承川看着她的樣子,忍不住又想開口,卻被宋叔急匆匆的聲音打斷。
“王爺,傅大人,陛下的聖旨到了。”
傅安歌收拾好情緒,蕭承川則擔憂的看她一眼。
陛下很是大方,聖旨上不吝褒獎之詞,又賞了金銀珠寶,字畫古玩。不過這些對他們來說并沒有太大的意義,重要的是實際的品秩官職,陛下令傅安歌任岐黃司醫官。
岐黃司是陛下剛登基時設立的一系列機構之一,“岐黃”二字取自
上古岐伯和黃帝,其設立目的在于發展醫學,造福百姓。
聽聞還是先皇後極力支持設立的,同時設立的還有稼穑司,主農事;織錦司,主紡織。隻可惜,自先皇後仙去,朝廷對這些機構的關注越來越少,如今已在裁撤邊緣。
岐黃司醫官品秩并不高,為正六品,同時陛下命令傅安歌仍領秦王府屬官一職,每逢朔望去岐黃司應卯,必要時參與岐黃司事務即可。
這些都在傅安歌等人預想之中,隻是沒想到的是官職之後還有封賞:陛下竟然封傅安歌為長甯郡主!
哪怕并無封地食邑,那也是是實打實的爵位。
雖然無論是前朝還是本朝都不乏賜封重臣、世家女子為郡主的先例,但想想如今傅安歌和傅家的關系就耐人尋味了。
朝堂上一番論辯,天子又怎會不知如今傅宣和女兒關系微妙。但這次卻不僅封了傅安歌官職,甚至還另外給了爵位,這就有些敲打的意味在了。
一番領旨謝恩,送走宣旨的太監,傅安歌不得不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眼下還有很多事情要解決。
雖然不知道晟帝此舉到底是何用意,但至少從眼前看來這個爵位對傅安歌來說絕對是利大于弊。
雖然晟帝旨意上是說傅安歌每月朔望去岐黃司應卯即可,但畢竟是剛剛上任,第二天一大早傅安歌就去了岐黃司所在的官署。
傅安歌擡頭看了看岐黃司的匾額,上書岐黃二字,是先皇後親筆,已蒙了些許灰塵。
守門的門房小厮不知道去了哪裡,傅安歌在門口打量了片刻,自己推門進去,空落落的院子裡也沒見什麼人,連旁邊的花草都無精打采的。
正堂的門倒是開着,傅安歌走了過去,隻見有人在低頭看着醫術皺眉思索,也有人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無所事事地晃着手中的毛筆。
“你是何人?來我岐黃司作甚?”忽然背後出現一個聲音,傅安歌轉身,看見一個大約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手撫着山羊胡,下巴高高地擡起,耷拉着眼皮上下打量着她。
克制住皺眉的沖動,傅安歌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向他拱了拱手道:“下官傅安歌,岐黃司新來的醫官,不知先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