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兆府衙門,杜知言仍然心有餘悸。
心腹見他臉色不好,連忙将茶遞過,待他飲了茶方問道:“大人,可是秦王那邊……”
放下茶盞,杜知言目光沉沉,:“這位剛回來的秦王,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大人,那這事兒咱們怎麼辦?”
事情是接下了,但具體怎麼辦裡面可也是大有文章。能對秦王下手,顯然幕後之人也不是好得罪的。
“地方好好守,人嘛,慢慢查。”這意思是做好救濟點防衛工作,但幕後之人卻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抓出來的。
“杜知言那老狐狸會好好辦嗎?”秦王府裡,柳乘風發出疑問。
和蕭承川一直在邊關不同,他作為屬官倒是每年都會回京城代替秦王處理不少事情,這兩年也和杜知言打過幾次交道。
“會也不會。”
柳乘風不解。
“殿下本就沒打算靠京兆府找出幕後真兇。”傅安歌笃定到。
蕭承川颔首,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杜知言雖然為人圓滑怕事,但也并非無能之輩。他不敢得罪我,因而會好好做好救濟點的防衛工作;亦怕得罪幕後的人,所以不會真動手去調查。”
“那些收押起來的人怎麼辦,要移交給京兆府嗎?”柳乘風問道。這些刑訊之事一向歸他管。
蕭承川負手而立,思忖片刻道:“讓我們的人先審,留下口供,審完了再送過去。京兆府不會為難的。”
傅安歌聞言心知,按他們所形容的這個杜大人,隻怕恨不得不沾手才好。正在思量間,又聽見二人提起她。
“今日幸虧有傅大人在,不然我們怕是要栽個大跟頭。”柳乘風感歎道。
傅安歌聽得出他是真心。
說起來她如今的職位實際上和柳乘風是競争關系,但柳乘風從未有任何狹隘或不忿,甚至會提點不少她未接觸過的事。表面放浪形骸頗為不羁,實際上卻的确是位君子。
“也是我疏忽才出現這樣的問題。”她心中确實懊惱,覺得是自己大意了,到底是頭一次安排這樣的事,和往日管家有所不同。她應當更謹慎些。
蕭承川則搖頭:“不必自責。我如今重回朝堂,早晚有這麼一回。這次他們謀算不成,倒先讓我們抓住了把柄。”
***
京兆府尹杜知言有句話說的倒是沒錯,秦王府确實人才濟濟——事發第二日晌午一應四十七人口供就全交了上來。
蕭承川看罷口供,親自帶人去了東城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
一行人直接破門而入,可還是來晚了一步。
傅安歌上前一步檢查了趴在桌上的一家三口,全部都沒了生機,是中毒身亡。中年男人手下還押着一封信,她将信取過呈給秦王。
蕭承川展開信,信上内容不多,他快速地掃了幾眼,又将展開的信遞給傅安歌。
她低頭一看,信上隻說是自己兒子早年在秦王軍中丢了性命,他記恨秦王已久,所以故意報複雲雲。
這種東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過是粗陋的殺人滅口。但奈何有效,線索确實斷了。
不過她并不失望,不願意看到秦王順利辦完這件事兒的,無非就是利益沖突,能和秦王有利益沖突的人又豈會輕易留下把柄。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盡量降低雪災帶了的損失,至于其他的,不急,雁過留痕,早晚會找到證據的。
***
救災不是一件小事。
哪怕他們早有準備,但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要處理。關乎人命,豈敢輕忽,因此傅安歌等人連着多日都忙得腳不沾地,幸而結果也是好的。對比前世凍死病死不下千人,今生隻有十二人在這場災難中喪了性命。
一忙起來日子就過得飛快。
到了收尾時刻,傅安歌也不敢馬虎,再三确認了一應事宜,确定這場雪災終于過去,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天回去,秦王府設了一場酒席,犒勞大家連日來的辛苦。她心裡高興,也跟着喝了兩杯。
回去時還算清醒,待躺在床上已經有些醉了。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她盯着上方的窗幔,恍惚意識到似乎這是她前世死去的日子,然後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朝,有大臣上奏,誇贊秦王救災有功。陛下十幾年來破天荒的在朝上對秦王殿下連聲誇贊。
站在大殿前面的秦王寵辱不驚,包括二皇子景王蕭沐在内的幾位成年皇子面上也是一片兄友弟恭,祝賀兄長。至于景王當日在貴妃宮中不小心失手打碎了幾個茶盞這種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的褒獎意味着,那個曾經被厭棄離京的先皇後唯一的兒子,皇長子秦王蕭承川正式宣告回到了大晟國的朝堂。
大晟,要變天了。
然而外面的暗流洶湧也好,明争暗鬥也罷,都與傅安歌無關。
也許是連日以來太過勞累,也許是一直緊緊繃着的那根弦終于松了,那晚一睡她就病倒了。
下朝回來沒見到傅安歌,蕭承川有些疑惑。她因為經驗不足,因此一向勤奮,每日若無事早早就去書房。更何況她一向謹守屬官之職,從不會不聲不響耽誤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