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安歌作為大夫的強烈堅持下,回京一程他們并未騎馬,而是選擇了馬車。駕車的車夫是蘇太守親自找來的好手。
輕裝簡行,一路出城,很快便過了長亭。
“主子。”
馬車上傅安歌原本正閉目養神,聞言睜開雙眸詫異地望向對面的男人,原來這車夫竟然是他的人。短短時間内天衣無縫地混到蘇太守面前,秦王雖然久在沙場,手下也當真是人才濟濟。
隻見對面的男人仍阖着雙目道:“把這些日子的消息一一說來。”
“是,主子”駕車的人聲音恭謹,“西梁此戰敗後元氣大傷,未再有意動。乘風公子也已于三日前離開西梁王都。主子失蹤的消息暫未傳出,軍中雖有些傳言,但有荊将軍坐鎮,并未有大風波。易統領已接到消息帶人趕來,但路上需要兩日。屬下恰好在青州城尋找主子的蹤迹才略比他們快了一些。還有……”車外人回禀的聲音微微一頓,似乎知道接下來的話對方可能并不想聽。
“繼續說。”蕭承川淡淡道。
“是。陛下知道主子失蹤後傳來密旨,一旦找到主子,請主子務必回京。”
男人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化,傅安歌不知道他心中是否如表現出來的一般平靜。但可以肯定的是,依前世陛下的表現,再加上如今這番話,這對天家父子之間的關系絕非如旁人以為的淡薄。
※
三月初三,傅安歌等人終于回到京城。加上中途彙合而來的秦王府下屬,一行人低調入京,卻并未刻意隐藏行蹤。
離開京城的日子其實并不長,然而對傅安歌卻覺得翻似爛柯,再回京心境已然大不同。
秦王府,書房。
傅安歌知道,回京後的第一個考驗,來了。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秦王不會坐視她性命有傷,然而她想要的卻不僅僅是苟全一條性命。她要真相,要複仇,更要廣闊的天地。她想去看看前世沒能去過的地方,去救更多沒能救的人。
“傅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但你救我一命,無論你想要什麼報償,我都會盡力而為。”蕭承川先行打破沉默。
“殿下,據我所知,依大晟律,王府有權設屬官三人,而您麾下如今隻有乘風公子一人,我想要秦王府屬官的身份。”秦王府的屬官,品階不高,然而卻是朝廷正正經經的官員,這是傅安歌仔細考量後給自己選的第一個“護身符”,隻要名義上的身份,而不插手秦王的事務,是怕秦王因不信任而拒絕。她意在“名正言順”受到秦王府庇護。
一時書房内寂靜無聲,空氣都濃稠了幾分。
傅安歌感覺到對面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面色平靜,不閃不避,卻覺得自己心如擂鼓,如同面臨一場審判。
仿佛過了許久,終于聽到對面的男人再次開口:“同時得罪傅趙兩大世家可不是什麼聰明事。”毫無起伏的語調讓她無法把握對方的情緒。
雖然有所準備,但傅安歌仍是難免失望。她心下一橫,正欲開口抛出那個尚未确定的底牌賭一把,就又聽到男人繼續說:“巧在本王從不喜歡做什麼聰明人,本王應允了。”
路轉峰回,傅安歌的語調中都不由帶了三分喜意:“多謝殿下。”
“不過我秦王府不養閑人。”
傅安歌霍然擡首,目光堅定迎上對面的男人,開口擲地有聲:“我絕不會讓殿下後悔今日的決定。”
這廂,傅安歌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下。秦王入京的消息也很快便傳揚開來,連京城的百姓都在讨論這位據說久未回京的皇子。
對于朝臣世家而言,需要考量的則更多。
朝堂之上人人皆知,秦王是不得帝王喜愛,長年發配前線的皇子。然而他卻也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甚至是陛下唯一的嫡子。這一身份足以讓成為一些人支持他的理由——同樣也成為一些人想要針對他的理由。
第二日,就已經有人坐不住了。彼時傅安歌正在給蕭承川把脈,就聽人來前來回禀,早朝剛過半,禦史中丞便參秦王無诏入京,無故不朝,實為大不敬。
傅安歌跟着聽完,卻不怎麼在意。三項罪名說起來都是重罪,但所謂無诏入京是皇帝秘旨,無故不朝是重傷未愈。
更何況,說到底還是要看龍椅上的人怎麼想。
她心裡這麼想着,果然來人繼續禀道皇上隻是簡單說明自己知道秦王回京之事。
不多時,房内又隻剩下二人。傅安歌一手搭在蕭承川脈上,眉頭緊鎖。
“可是有什麼不妥?”蕭承川看見她的表情,出言問道。
傅安歌搖頭,答道:“脈象平穩有力,傷口也恢複得很好,不出一月殿下就可以慢慢動武了”
“那你為何仍然皺眉”,他不解。
“可問題就在于,脈象太好了,簡直不像不久前剛遭逢重傷之人。”她和離前飽讀醫書,和離後又積累了不少實際經驗,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着實奇怪。
“不如殿下請信任的大夫再來看看,可能是我見識太少。”傅安歌雖然自信,卻從不自負。
蕭承川微微搖頭道:“我常在邊關,京中并無可信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