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撸起袖子就向王二的堂兄打了過去,那人反應不及,臉上頓時通紅一片。
警察将他扣押住,大喝了一聲,劉傑仍然大罵着,“仗着勢力欺負我一個外鄉人,我早就不想忍了。你看那王二做的是人事嗎,小玉米懷孕九個月,把她踹流血了,我就是看不慣,我就要讓他死!”
王二的堂兄險些就要和他打起來,可警察把劉傑扣了起來,他隻好罵了一句,
“死鼈孫。”
劉傑被警察帶走了,小玉米卻被留了下來,茫然不知所措。
劉傑早已經做好了替罪的準備了,隻要小玉米不承認,王二的死就是他一手策劃的,與她無關。
隻是他擔心,小玉米一個人帶着孩子,該怎麼活下去。
他終于在上警車之前停了下來,一把跪在地上,哭着對着幾位警察說道。
“她從小被人撿來當媳婦,不是被打就是被罵,沒有一天過得舒坦。”
“你們能想到嗎,她才十四歲,王二就……警官,我求你們了,你們先讓我回去給她交代點事吧…我可能以後都回不來了。”
劉傑使勁給他們磕頭,那時地下都是細細的石頭,人走在地上都硌得慌。
可他卻一直磕着頭,像一個隻會點頭的木魚般,似乎感受不到痛。
實際上,他的腦袋早已經血肉模糊,那細小的石頭,就那樣嵌在他的肉裡,像凹凸不平的蓮蓬。
他的腦袋流出了通紅的血,那濃稠的血順着臉流到了眼角,和幹涸的淚痕融為一體,彷佛那是他的淚…
張警官終于歎了口氣,“那村子我了解過,小姑娘的确可憐,就讓他回去說會話吧。”
張警官派兩人跟在他身後,而劉傑長久的跪在地上,膝蓋早就摩得生疼,隻能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兩個警察識趣的站在遠處,等着兩人談完話。
“小玉米,我走了,你拿着這些錢離開這,不要擔心我,這一切,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劉傑掏出口袋裡的錢,厚厚的一沓,用塑料袋包着,這是他省吃儉用,省了好久才攢下來的。
小玉米愣住了,什麼也說不出口,隻是茫然的把那厚厚的錢拿在手裡,看着他被帶走。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不該把殺人想得如此簡單…原來劉傑早就知道,她是逃不掉的…
可這是何等的不公平呢。
王二欺負她,打罵她,從不把她當人看,他卻能安然無恙的活了那麼多年,而她不過是反抗了一次罷了…
劉傑說,他會帶她去他的故鄉,可是,他被帶走了,她又該去哪呢。
小玉米頓時流下淚來,眼淚像珠子似的,圓滾滾的從眼角流了下來…
懷中的嬰孩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傷心,嘩啦啦的哭出聲來…
嬰孩哭得擾人,惹得領居一頓臭罵,“哭什麼哭,哭喪啊!”
她頓時想到村裡人醜惡的嘴角,他們一定會把她帶回去,之後,她會繼續過着被欺負的生活!
她要走,一定不能讓那些人把孩子也帶走!
2.
她跑了好多天啊!
那時大雪已經消融,又下着細雨,哪裡都是濕哒哒的,可天還是冷,冷得刺骨。
她帶着孩子跑了好久,可她不知道,她要怎麼離開。
她似乎,還是被困在這座大大的牢籠裡,她曾經指着那些突突的火車,問人,“我要怎麼坐到那上面?”
可那人十分鄙夷不屑,“當然是到火車站了!”
可是火車站是哪裡呢?她不認識路,也不認識字,她怎麼會知道火車站在哪裡呢!
再後來,她又走了幾天,那時候,她發現樹上冒出了新芽,嫩綠色的,生機勃勃的摸樣!
她知道,春天終于要來了。
春天,是一個好季節!
她從小就那麼認為!
那時山裡的金腰帶開了,總是漫山遍野的金色,環繞着整個山。
她每年都要到山上砍柴火,就會看到一片片的花。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因為,王二不會讓她去上學。
可那些小孩知道,她們會告訴她,那種花叫金腰帶。
那可真漂亮啊!
她總是看着這些山花,看了很久很久,如今,到了春天,山上一定還是那麼漂亮。
可她見不到了,她的孩子也見不到了…
孩子生病了,咳得很嚴重,她知道,生病是要看醫生的!
可是,沒有人願意去幫她。
她渾身髒兮兮的,臭氣熏天,頭發結成一塊一塊的,上面滿是污垢,就連懷中的嬰兒同樣如此。
他們被當成了乞丐,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視,那些人的眼睛,像一把把刀,刺向她,刺得她遍體鱗傷!
她抱着孩子,跪在了診所的門口,那時已經夜深,她就跪在了地上,足足跪了半個多小時。
醫生到底是醫者仁心,姑且讓他們進了門,隻是一檢查發現小孩得了肺病,懷疑那是會傳染的病!
他趕緊把人趕了出去,再也不顧小玉米的懇求,關上了診所的門。
小玉米隻得躲在天橋下,把人丢棄的水喂給孩子。
可孩子發了高燒,哇哇的哭個不停,她用手拍打着孩子的後背,卻把孩子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她自己也累得抱不動了…
那天,她終于又看到了火車,嗚嗚的往遠遠的地方跑去。
她又想到了劉傑的話,他說他會帶她回家的!
可劉傑回不來了,他也不會帶着她回到他的家鄉了…
那孩子呢,火車會把他帶走嗎?
16.
顧辭從一線牽中帶回了街頭乞丐的記憶,又施法将她的記憶呈現在了乾坤鏡中。
衆人這才得知,原來,那個街頭的乞丐就是小玉米…
所以,這一切也就解釋得通了…
小鬼所說的那個壞人,不過是可憐的小玉米,而小玉米正是二十多年前被抛棄的嬰孩,甜甜的那個孿生姐姐!
甜甜怎麼也想不到,原來自己的父母騙了她那麼多年,還做了那麼大的孽。
她一下就癱在了地上,心中五味雜陳的,這世上唯一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竟然有着一個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命運!
“所以,這個小鬼我們該如何解決呢,還有,小玉米。”
秦川戳了戳甜甜背上趴着的小鬼,他正睡得酣,白撲撲的小臉上通紅通紅的,還流下了一條長長的哈喇子。
被秦川這麼一戳,小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迷離的看着她,似乎是被擾了美夢,通紅眼睛,直直的瞪着她,怒道,“你們找死!”
秦川這下才不怕他,用手抵住他的額頭,笑嘻嘻的,“你報仇找錯人了,這才是你母親。”
秦川把乾坤鏡移到他面前,乾坤鏡裡面的正是如今正在街上乞讨的小玉米。
“不過,她并不是有意把你丢棄的,那個時候,她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怎麼有能力去照顧一個患病的你呢。”
顧辭也走了過來,他現如今完全壓制住了這個小鬼,小鬼也不敢像之前那般嚣張,隻能惡狠狠的瞪着他。
他在一線牽中已經探測到小玉米身上濃重的陰氣,那是将死之人才會有的表現…
顧辭揉着小鬼的頭,歎了口氣。
“她陽壽不多了,你沒有必要再去報仇,小鬼,下輩子,陪你的媽媽投一個好胎吧。”
顧辭輕輕的抱住了小鬼,神奇的是,小鬼并未反抗,隻是由着他将自己扛在肩頭,一副呆呆萌萌的模樣。
顧辭本就長得高大,小鬼就像一個肉球趴在他肩上,睜着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們。
“你要帶我去哪啊。”小鬼蹦跶着小腿,問道。
“找你的媽媽。”
秦川再次念起了咒語,将一線牽的大門打開。
于是顧辭帶着小鬼通向門的另一邊,正是小玉米所在的地方。
甜甜頓時感覺肩膀輕了許多,全身都覺得舒坦起來,可她隻能看到小鬼走開了,并不知道秦川是怎麼做到的。
但這一切終究是解決了,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甜甜又看向那個灰溜溜的古曼童,他睜着一個大眼睛,圓鼓鼓的瞪着她,她還是覺得可怕。
“仙姑,你把這個東西給我帶走嗎,我再也不想養了!”
“為什麼,它沒有害你,它還保護了你。”
不出所料,她之前遇到的怪事全是小鬼幹的,而這個古曼童不過是為了保護他,才會寄生在小鬼的身上。
“我看到他就害怕,求求你把他帶走吧。”
甜甜抓着她的手,懇求的意味。
秦川隻好點頭,張小龍這下來了興趣,笑嘻嘻的,“要不,這個古曼童給我帶回去吧,我覺得挺好玩的。”
他抱起桌上的古曼童,擦了擦灰塵,倒是十分大膽。
“玩個鬼啊,改天吓死你!”
秦媛鄙視看了張小龍,張小龍不甘示弱的“切”了一聲,和她互相吐了個舌頭,又伸出中指,十分鄙視的模樣!
秦川看着乾坤鏡裡面的人,發現顧辭已經把小鬼送到了小玉米的身邊。
而小鬼笑嘻嘻的趴在小玉米的身上,叫着,“媽媽,媽媽。”
秦川深吸了一口氣,苦笑着,或許,這兩個可憐的人,以這樣的方式待在一起,是對他們最好的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