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來了熱水，内心十分忐忑。

他從沒做過這樣的事，隻能緊緊的握着她的手，讓她順着節奏呼吸。

“小玉米，我是你的大哥哥，你不要害羞，隻要配合我就好。”

小玉米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難免會害羞，他生怕她不配合，導緻生産更加困難。

劉傑的聲音很是溫暖，這是小玉米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溫暖。

她早已經對生活失去了希望，但劉傑，是唯一一個鼓勵她尋找希望，讓她在這樣絕望的人生中看到光的人。

她忍着痛，一步一步的跟着劉傑的指揮，才覺得沒那麼疼。

她累極了，又是一陣疼痛，她緊緊握住他的手，繼續使勁着，也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聽到劉傑驚喜的說着，“看到頭了，小玉米，再堅持一下。”

劉傑拉着她的手，溫暖得像握住了太陽，她似乎做了個夢，她夢到自己墜于深深的井底，迷茫而孤獨，無盡的水向她淹沒而來。

她無能為力，隻能閉着眼睛，接受死亡。

可一道光照了下來，灑到她的臉上，她睜開眼，發現迎光而來的是劉傑。

他長着一雙潔白的翅膀，向她飛來，将她救起。

小玉米朦胧中醒來，耳邊是嬰兒啼哭的聲音，像吵鬧的小野貓，生機勃勃的模樣，這是生命的味道。

劉傑剪下臍帶，擦淨皺巴巴的小嬰兒，将他包起，把他抱到小玉米的面前。

“你看，好可愛啊。”劉傑笑着，逗着還閉着眼的嬰孩，彷佛那是他自己的孩子。

小玉米看了一眼嬰孩，也跟着笑了笑，隻是這嬰孩的模樣她看着越發熟悉，那個人讓她幹嘔！

她心中突然升起了邪惡的念頭。

“給我開門，我聽到聲音了，你個黑心的醫生！”

劉傑還沒将孩子捂熱，那王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小玉米，小玉米示意他去開門，不知為何，他似乎覺得小玉米在笑，那真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王二來勢洶洶，劉傑才剛打開門，他就闖了進來，他身上全是積雪，淩亂的胡須上帶着點點細雪，口中還透着一股濃重的酒味！

他闖進房間，一下就抱起裹着的小孩，笑道，“踹了一腳就把孩子生下來了，這生孩子那麼簡單？知道的話我就不用憋着氣忍住不揍你了。”

劉傑把他拉住，怒了，“不能這樣抱着孩子，還有，她是人，你知不知道她差點命都保不住了！”

王二看着床上淩亂的人兒，發現她下身僅用一床被子遮住，頓時怒了，

“我老婆的身子，給你個鼈孫看了？還有你啊，直接跑了過來，懂不懂什麼叫做守婦道？”

他把孩子丢在一旁，伸出手就要給她狠狠甩一巴掌。

小玉米虛弱至極，毫無反抗之力，隻能閉上眼睛，等待着王二的巴掌。

劉傑抓住了王二的手，狠狠甩到了一邊，“你現在給我馬上滾！”

王二想要和他動起手來，但是劉傑乃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王二一下就被他壓制住了。

王二隻好作罷，将孩子抱走，悻悻然的離開。

小玉米擔心的看着王二的背影，通紅的眼眶險些流下淚來。

劉傑知道，她是擔心孩子。

他歎了口氣，幫她蓋好了被子。

“孩子留在你身邊你也保護不了他，至少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不會餓着孩子的。”

“可是外邊冷，孩子會受不了。”

外面下着大雪，還刮着那麼大的風，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裹着單薄的襁褓，哪裡能受得了。

“小玉米，别擔心，你現在需要好好養身體。”

劉傑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不知為何，他看着她憔悴的臉，一股奇怪的情愫悄然而生。

“我……我想要殺死他！自己把孩子帶走。”

這句話，她考慮了很久，也藏在了心裡很久。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毫不保留的對他說出來。

劉傑聽了隻是有些驚訝，并沒說什麼，隻是轉身找了一味藥。

“你想好了嗎？”

他再次确認道。

小玉米或許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可他知道，一旦被查出來她殺死了王二，她根本不可能帶着孩子走。

可是他支持她，他看到她受了太多的苦，看到她滿身的傷痕，看到冬日裡她一身單薄的衣裳，他決定幫她！

劉傑輕柔的撫摸着她的臉，似乎是安慰自己的小妹妹，又像是愛撫自己的妻子，其實，他自己也是這樣定義他和她的關系的。

劉傑笑了笑，“我幫你！等一切結束，我就到縣裡面做醫生，我帶你一起，還有我的小侄兒，你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誰知第二天一大早，村民們就趕到了村診所，将臭雞蛋砸到診所的門上，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一對狗男女！給我們滾出來！”

“才剛生完孩子就想和人家做那種事，果然啊，外面的野男人香！”

破口大罵的不僅是村裡面的那些愛多管閑事的女人，還有身強體壯的大男人。

很顯然，王二一大清早就在村子裡散播謠言，誣陷小玉米的清白了。

劉傑緊緊的關着門，拉下了窗簾，企圖不讓小玉米聽到。

誰知她下了床，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要去開門。

“你幹嘛？”

她才剛生産完，可不能出去被那些人欺負了。

小玉米拉開他的手，輕輕笑了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這是很久以來，她第一次笑。

之前的她似乎從來不知道笑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笑是什麼感覺。

她面臨的隻有痛苦的打罵，感受到的也隻有涼得刺骨的冰冷和每天的饑腸辘辘。

可是她現在淡然了，原來笑出來就會很輕松，

“我現在去做的是我該做的事！”

她打開門，一個臭雞蛋就已經砸到她的臉上，黏糊糊的，帶着腥味和惡臭味！

她的臉上頓時紅了一片，她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污穢，還沒擦完，另外的一陣臭雞蛋又砸了過來。

這下，不僅僅是小玉米的臉上，就連她的身上也是黏糊糊的，一陣惡臭。

她繼續默默的擦着，眼眶漸漸通紅，但她并不哭，甚至笑着。

“你們為什麼聽風就是雨？為什麼你們會認為女人就是被欺負的？為什麼你們被打了卻不反抗，還要慫恿别人打着一個同樣可悲的人？”

她閉着眼睛，不願那些污垢侵入自己的眼睛裡，但她的話并沒有停下。

“你們都是女人，為什麼别人被打了你們會很高興？我知道你們并不是心甘情願嫁過來的，可你們被賣到這裡，為什麼就甘心一輩子待在這？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都會被抓回來，你們都會通風報信！你們難道就不想逃嗎？”

小玉米終于擦幹了臉上的污垢，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對着他們說話。

底下的那些女人終于沒有再丢給她什麼臭雞蛋，而是愣在了那，靜靜的聽着她說。

“還有你們這些男人，你們從來不會把自己的老婆當人。她們都是你們洩憤的工具，你們這樣的人，都該死！”

她才說完，那些大漢就圍過來，把她扣住。

連連踹了幾腳，“臭娘們，我讓你多嘴，現在就給你丢到王二那去。”

那些女人看着她，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小玉米冷笑了一聲，她知道，這裡的人都已經麻木了，他們不會企圖改變這裡的一草一木。

她看到了劉傑，隻是遠遠地，最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