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光線,班級牌上的文字顯露眼前。高二A部十一班。他入學第一天就聽說過,這是理科最好的班級,幾乎包攬了每次大考的年級前三十。
屋内抽煙的人的面孔隐在黑暗裡,無法看清,隻能看見一個大緻的身體輪廓,煙點很高,說明對方是站着的,有可能是靠在桌子邊上。
卞皎盯了幾秒,癟了下嘴。看來學霸壓力大也會抽煙啊,跟老鄭一樣。
無聲啧了一下,他繼續朝樓道走去。
剛走了沒兩步,眼前忽地閃過一陣白光,扭頭才發現原來遠處有一個保安拿着手電筒,正在一間一間地檢查教室,還有三間教室的距離就要走到樓道這邊。
卞皎收回視線,走下一階樓梯。
隻是下一步還沒邁出,他卻又重新走上來,像是決定了什麼,走回到方才那間教室前。
淡淡的煙味從窗戶縫裡傳來,是一股很醒神的氣味,卞皎一時分辨不出來這屬于什麼味道。敲了兩下窗,他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對準窗縫:“保安要來了。”
那抹橙紅色的星點立時沒再移動。停在半空,卻保持明亮。
卞皎等了兩秒,見煙還沒熄,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清自己的話,隻能又說了一遍:“被保安抓住,應該會報給年級。”
這次絕對聽到了。
因為卞皎可以聽見裡面有很小的一陣桌椅摩擦的聲音,證明這個窗戶一點都不隔音。再看進去,那抹煙點果然熄滅,緊接着就是從另一側傳來的開窗聲。
陽中傍山而建,教學樓的另一側對着一條很長的綠化帶,裡面的人應該在開窗散味。
遠處一直忽閃的手電筒燈光越來越近,忽然停下,刺眼的燈光像一道銀劍,對準卞皎。
“喂,幹什麼的?”隔了兩個教室的距離,保安喊道。
教室裡推窗的聲音明顯停住。
卞皎見慣這種場面,一點不慌。他随口說:“取作業。”說完還側了下墜在肩膀一側的書包,證明自己沒說謊。
保安探了探頭,似乎想要看清他身上的夏季校服,确認清楚後,又四下移動了一轉手電筒,最後才說:“那快走吧,要關門了。”
“好嘞叔。”
卞皎飛快地瞥了一眼玻璃窗,然後在保安的注視下朝樓梯走去。
目送他下樓後,保安打着手電筒進了另一間教室,卞皎的頭卻又在這時從樓梯轉角處悄悄冒出來。
他并沒有走,而是一直在聽保安的腳步。如果沒有猜錯,保安離剛剛那個班級隻有一間教室的距離了,抽煙的人如果想抽身,趁現在跑最合适。
果然,保安的腳步走遠沒多久,走廊另一側就響起了一聲開門聲,很輕,緊接着就是兩聲腳步,然後關門聲。
腦袋頂上的聲控燈已經熄滅,隻有走廊外的路燈有些許光亮,如同光暈,卞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樓道最上方,他感覺自己的耳膜上竟有些撲通撲通的響跳,仿佛樓上走下來的不是什麼抽煙的人,而是那匹他最想要的盎格魯馬。
一雙白色運動鞋出現在視線,來了。
卞皎看見一個很高的身影,穿着一整套校服,擡起視線,他借着路燈的光線努力朝對方臉上看去。
第一瞬間,他隻注意到對方的頭發很長,發尾有幾縷都快齊肩,額前的發絲銜接到挺拔的鼻梁。第二瞬間,他才注意到那發絲之後的眸正半垂着,隔着一個樓道的距離,同他對視,目光看不清。
一道光線忽然閃來。
“喂,幹什麼的!”保安的聲音如驚雷響起,整個樓道的聲控燈光霎地亮起。
一瞬刺眼白光後,卞皎看清了那雙眼睛,因為那個人在這一秒朝他跑來,校服外套帶上風。
那雙眼睛居然真的黑得像玻璃珠,真的像極了那匹盎格魯馬烏黑深邃的眼睛。
那個人牽上他的手腕,眸若點漆,聲音低低:“卞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