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凡看了眼來電顯示,冷不丁地一哆嗦,趕緊用手把眼淚抹掉,擤了擤鼻涕,清了清嗓子,在确定自己的聲音沒有任何異常之後,她接通了電話。
“喂?”因為剛哭過,她的聲音因為呼吸不暢而變得甕翁的。
楚焰顯然還是聽出了她僞裝之後仍然包不住的異樣,“……哭了?”
蘇筱凡眼見瞞不過楚焰,趕忙掩飾:“嗯,一點點。”
楚焰以為她還在為這兩天外界的事郁悶,沉吟了片刻後,“我現在過來。”
“别!别!”蘇筱凡立刻反對,胡亂搪塞道,“就是好久沒回家了,想起我父母有點心酸有點傷感。”
楚焰雖隐隐感覺到不對勁,可她執意不說,他也不便繼續質問,楚焰皺着眉揉了揉太陽穴,“如果不開心,你得學會傾訴,别一個人憋着,我可以成為一個好的傾聽者。”
蘇筱凡被楚焰的話觸動,腦袋裡的天平不斷傾斜,感性被理性來回拉扯着,靜默半晌,她才咬着下唇,道:“真沒事,我自己調節一下就好了,就是到了深夜有點多愁善感罷了,哎呀,我們家隔音不好,我爸媽睡了呢,挂了挂了,吵醒他們就不好了。”
不等楚焰那頭回應,她就立刻掐斷了通話。
她怕一心軟,一妥協,一脆弱,就将自己的困境全盤托出了。
好險,萬幸她把持住了。
“蘇筱凡,一定還有辦法的,你一定還有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的。”她将心裡不斷鼓勵自己的話大聲說出口,仿佛這樣就能從中獲得自信和勇氣來。
而那廂的楚焰在被挂了電話後若有所思,他的食指點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沉思片刻後,伸手拉開辦公桌左手旁的抽屜,映入眼簾的是好幾個款式過時的一次性卡片手機堆摞在一起,他拿起其中一個,熟練地撥了串号碼,待那頭接通,他開口道:“我需要你幫我查點東西。”
————
第二天一早,蘇筱凡早早就起床了,心裡頭灌着事兒,一晚上也沒怎麼睡好。
早上出門的時候果不其然在洗手台上發現了那枚婚戒,琢磨了會,她将它套回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一個小時後,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出現在了高鐵站上。
J城的飛機場離臨安縣的工廠距離太遠,倒不如高鐵方便快捷,由于訂票訂得匆忙,她看票的時候商務座和一等座已經售罄了,無奈隻能湊合一下二等座,反正滿打滿算隻需要三個小時就能到達,隻是人倒黴起來喝水都塞牙縫,蘇筱凡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發現自己放在座位上的手袋不見了,裡面裝有她的身份證和銀行卡,來回不過五分鐘的功夫,東西不翼而飛。
她吊着全身快要崩潰的神經喊來了乘務員,可乘務員說需要向上面報備才能調監控,可這非但需要報警處理還得花上數小時去調查,當天并不一定有結果,她丢失的物品找回來的概率也微乎其微,蘇筱凡等不起,事關重大,她不能遲到爽約。
權衡之下,蘇筱凡隻能緊急凍結自己所有的銀行卡,并對身份證進行了報失處理。
預料之内的,直到她到站下車時,乘務員仍然還沒有查到小偷的蛛絲馬迹。
事有輕重緩急,眼下沒有什麼比跟王廠長的見面更重要的了。
蘇筱凡歎了口氣,第無數次地提醒自己,要振作起來,等她解決眼下的事,再去處理那個小偷的事也不遲。
她在出租車上十分匆忙地拾掇着自己,迅速化了個妝,最近氣色着實不太好,此時也很難立刻好起來,隻能靠科技與狠活喬裝一把了。
為了使自己看起來強勢一些,她化妝的手也重了一些,期間駕駛座上的司機忍不住偷瞄了她好幾眼,蘇筱凡視若無睹,畢竟已是自顧不暇了。
王廠長此人在剛開始接觸的時候态度并不友好,他已年近60了,是90年代最早一批下海潮中的商人,在那個隻要是個人下了海就能賺的年代,他跟别人搞起了販賣盜版錄像帶的生意,剛開始還好好的,可沒過多久就被國家取締了,不出所料所有賺的錢都吐了出來,最後落得一無所有隻能灰頭土臉地回了老家。
逆轉他命運的還得是王廠長父親去世後留下來的一塊地皮,他那時候一拍腦袋,搞起了果園,生意終于有了起色。後來覺得果園成本太高,不利于控制,大手一揮又将果園改造成了加工廠,隻要購買機器和低廉的人力就能賺,比看老天爺臉色發财的果園可控多了。
王廠長吃過做生意的虧,所以對任何合作都謹慎得很,蘇筱凡當年也是歪打正着,在所有人還沒接觸到互聯網的精彩和複雜之前,在那個相對老實本分的年代,通過采購網站找到了這兩家合作商,此去經年合作到了現在,也算是有一些舊情分了。
隻是王廠長仍是不好相與的主兒,他唯利是圖,若是利潤不夠大,他甯可不做這筆買賣,也不想讓人爽快,從來不内耗自己。
所以蘇筱凡心裡沒底兒,兩人合作這老些年的情分是不差,可利字當頭,他願意退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