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那條路已經走不通。
香港的撤資将她原本計劃好的一切都打亂了,除了安東尼,她又陸續聯系了其他幾個股東,好在那些股東并不是Molly系的旁支,口頭表達了這件事的突然,還說會盡可能資助她,隻是他們的幫助有限,蘇筱凡需要盡快拉攏到更好更大方的投資人才行。
她思考再三,決定将自己所有的資金全部提出來,盤算能撐到什麼時候。
她讓Lily預估一版現金流——工廠的生産計劃在不打亂和縮減的情況下,預估出現在的資金情況可以供應多少套産品。
她還得盡快啟程親自去一趟工廠和廠長們談判,她合作的幾個廠家都是長期合作夥伴了,都有一些合作的年頭,尤其是去年剛和最大的工廠負責人——王廠長續了新的合作協議,若是資金流實在不允許,她還需要跟這些廠長協商是否可以将尾款延期支付。
好巧不巧,前陣子聯系的幾個獵頭也都給她發來了消息,選定了幾個不錯的人選,問她要不要抽時間約個面試。
蘇筱凡隻得連連抱歉,稱計劃有變,招聘暫緩。
一整個下午,蘇筱凡都忍着惡心,盡可能穩定自己的情緒去做這些事,想辦法解決一個個接踵而至的危機。
唯一還算安慰的消息是他們辦公室尚未交付,當初和開發商說好交付前隻需要交物業管理費,租金問題暫時不需要擔心,至少在12月前是這樣。
新店開業,新品發布會,全都擠在了一起,等到年初,和楚氏合作的産品供應問題更是讓人頭疼。
很快,Lily就提交給了她一份現金流預測表。
蘇筱凡根據現金流,盤算了自己名下所有的理财和短投項目,她尋思若是全部取出來的話,或許公司還有一線生機。
她跟在隔壁J城臨安縣的王廠長打了電話,同他約了一個方便會面的時間,馬不停蹄地定了隔日的高鐵票。
忙完這一切,她給楚焰去了電話,說得很簡短,也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股東決定撤資的事,隻是說讓楚焰不要來接她了,沈文英舍不得她,要她再留幾日。電話那頭的楚焰并沒有多想,很爽快地答應了,讓蘇筱凡想回家的話聯系他。
在事情還有轉圜餘地的情況下,在沒有彈盡糧絕的情況下,她還不想讓楚焰出面解決這件事,她習慣了不依附任何人去解決困難,這次也不例外。
蘇筱凡摁滅了手機屏幕,看着屏幕前折射出的自己的愁容,她莫名陷入了一陣恐慌。
古人誠不欺我多事之秋,在蘇筱凡短短三十二年的人生中,再沒有比這個多事之秋更命運多舛的了。
蘇筱凡收拾了一下衣物,發現還有一些出差用品在自己家裡,跟父母打了個招呼說要臨時出個差,準備回趟家準備行李。蘇父倒沒說什麼,二話不說便要去樓下取車送她,蘇筱凡沒給他機會,說自己已經打好了車,還說蘇父昨晚喝的酒還沒過24小時,不适合開車。
沈文英看出她面色不好,把濕漉漉的手往圍裙上抹了抹,上前握住她的手,詢問怎麼回事。
她搖搖頭,略帶抱歉道:“公司出了點狀況,我明天要去J城的工廠一趟,昨天收拾得匆忙,忘了好幾樣東西在家,姆媽,不好意思,今晚沒空吃飯了。”
“這麼急?”沈文英聞言,趕緊從櫥櫃裡拿出幾個飯盒,挑起筷子開始急急忙忙往裡頭裝菜,“車什麼時候來?你讓他在門口等會,我給你帶點吃的回去。”
沈文英一邊裝菜一邊嘴裡念叨着:“你這病也沒好,非得挑明天嗎?就不能再等幾天?”
蘇筱凡有口難言,欲言又止着,才随便找了個借口:“嗯,12月要開業了,都是火燒眉毛的事,耽誤不得,再說了,也不是什麼大病,将養着就行。”
“你出差在外要忌口,那種辛辣刺激的食物少吃,少應酬喝酒刺激食道,知道嗎?”
蘇筱凡看了眼手機,心不在焉地點頭,催促道:“姆媽,好了嗎,我車到了。”
“馬上,馬上,”沈文英見狀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嘴上還不忘囑托:“給你準備了西湖羹和銀耳羹,你到家先進冰箱,今天不喝完的話,明天記得帶去路上喝。”
蘇筱凡看着匆忙打包的母親,心裡感到些許欣慰,就算全世界與她為敵,她還有眼前這個小家在等着她。
她努力擺出一枚無恙的微笑,“好。”
回家路上蘇筱凡也馬不停蹄地在工作,除了王廠長外,她還聯系到了位于B城第二工廠的負責人——宋秘書,打算在J城跟王廠長談完後根據結果再決定要不要跑一次B城。
一整晚她都沒什麼胃口,但還是逼着自己将母親給自己的西湖羹吃掉了,一邊吃一邊掉眼淚,她逼着自己不要崩潰,自我暗示她不是那麼脆弱的,任何困難都打不倒自己,鼓勵自己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程度,以前也并不是沒碰到過這些事。
眼下,她早就将網絡上的那些輿論抛諸腦後了,那些無關痛癢的語言攻擊,跟即将破産的處境來比,根本不值一提了。
然而就在她故作堅強的節骨眼上,楚焰的電話再一次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