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偏頭,陶夭雖然換了衣服,但還是一副濕漉漉的樣子。
此刻,她正坐于床頭,嘟着嘴,眼神亮晶晶地瞅他。
沈卓想了想,便隔着毛巾摸摸她頭。
以示安慰。
安置好人,沈卓又匆匆下樓,在樓門口,差點就和迎面而來的陳彬撞個正着。
他趕緊将人扶住,定睛一看,隻見陳彬左手上纏着繃帶。
“陳管事,您這是怎麼了?”
“哦哦……沒什麼事。”陳彬擡擡手:“剛剛有客人打碎了盤子,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
“沈仵作,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陳管事,您來的正好,能不能請您随我去霁月湖看看?”
沈卓和陳彬繞着霁月湖走了一圈,終是在湖東面發現了陶夭所說的黑影——一具屍體,正随着波浪微微起伏。
屍體頭部朝下,姿态僵硬,雙臂不自然地張開。
“沈仵作……”陳彬聲音有些發緊。
他盯着湖面:“那好像是……陸雲!
“你說什麼?”沈卓眉峰微皺。
“陸家當家的陸雲!這不壞了麼!我這就找人來打撈!”陳彬匆匆離去。
一衆家丁七手八腳地将屍首撈起來。
沈卓靜靜地觀察着屍體。
“驗……”他像往常專注于屍體,突然發現陶夭這次并不在自己身邊。
沈卓張了張嘴,複低下頭去翻看屍體。
也許,這些時日以來,自己的确是太過依賴她了吧?
甚至忽略了一個事實,她其實并非是自己的娘子。
若是以後……她離開了,他還是要一個人面對這些工作的。
陳彬湊上來:“沈仵作……你可能看出這陸雲他是……怎麼死的?他可是咱們老爺請來的貴客啊,這這這……”
春夜,氣溫并不高,可陳彬愣是出了一腦門汗。
“陸老爺這可是失足落水……不對,方才沈仵作和陶娘子,你們是落于霁月湖中了?”
“陳管事莫非懷疑兇手是我們?”
沈卓的神情冷下來。
“不瞞管事,适才,内人在霁月湖畔賞月,忽見湖上浮起一具屍體,正待查看,卻被兇手推落湖中,沈某趕到之時,已是溺水,十分兇險。”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啊!”陳彬連連沖人擺手:“隻是,我記得,當時大家都在謝朓樓上賞月,莫不是陶娘子她……”說着,他便趁着沈卓勘驗,向身後幾個家丁使眼色。
“……”沈卓拿起白布擦手,擡頭看向湖面的月影,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這件事,怕是沒那麼簡單。能否給我準備一間房?屍體需要擡回去進一步檢驗。”
謝朓樓中,華燈高懸。
頂樓書房中,沈卓垂着手,面色沉靜;陳彬站在一側,神色拘謹,似乎還未從湖邊的驚魂一刻中緩過神來;謝淵坐在案後,眉頭緊蹙,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思索什麼。
“依我看,此案今晚不必張揚。”
片刻後,謝淵已是有了決斷:“陸雲的身份非同小可,他這一死……”
陸家勢必掀起風波。
好死不死,怎麼就偏偏死在他家了?
三天前明明還好好的。
不過,那時候,就看他有些心神不甯的樣子。
早知道,今日就不再專門邀請他了。
沈卓擡起頭,直視謝淵:“大人。陸雲是死于他殺。”
謝淵揉揉眉心,語氣中多了一分疲憊:“本官自然明白,隻是……今晚來的都是貴客,不宜驚擾。這樣,你先去查,但動靜必須要小。”
他頓了頓,似乎才想起什麼:“對了,你家娘子呢?她也是嫌疑人,不可随意走動。”
“她……”沒等沈卓回話,陳彬趕緊去扶謝淵起身:“陶娘子在六樓休息。”
謝淵皺眉,略顯不耐地揮了揮手:“那就讓她待着吧,沒有本官的命令,不得出樓。我還有客人要陪,不便久留。”說罷,他便整理了衣袍,消失在了廊外。
“喂喂!你們幹什麼啊!”
正在房内躺平的陶夭聽到門外動靜,連忙跳起來。
但她又不敢就這樣打開門。
外頭太高了。
“咔嚓”一聲,門外便傳來落鎖的聲音。
“不是?我還沒報案呢……”
陶夭有些驚疑:“你們不去抓兇手,喂喂喂……你們鎖我做什麼啊?”
“奉謝大人令,娘子乃是本案第一嫌疑人,還是好好待着吧,莫要與我們為難了。”
“你你你……”陶夭氣得。
卻也沒辦法。
她也沒沈卓這般大力氣不是。
“小陶!”
因廊門外有家丁守着,沈卓隻能繞道樓後,敲她窗戶。
他到底不放心陶夭一個人待在樓裡。
按她的脾氣,很難說不會搞出什麼事來。
陶夭一下彈起來,那小窗還能拉開一道縫。
“你來啦!”她就知道他一定會來看自己的!
“你趕緊幫我伸冤呐!本姑娘可不想在這鬼地方待了。”
“小陶……”沈卓遞進來一包幹點心,囑咐道:“别鬧脾氣,吃點東西,等明日再說。”
陶夭本想撒潑不接,但轉念一想,餓着肚子過一夜,對自己能有什麼好處呢?
她一臉嫌棄地打開包袱皮,見裡頭隻是些粗糧餅,頓時挑眉:“怎麼不是甜點?這靜怡園的廚房裡多的是好吃的……說!是不是你給昧了?”
“廚房裡的人不讓我進去。”
沈卓無奈:“這餅是我早上買的,吃點吧,一會兒才有力氣翻案。”
陶夭嗤笑:“翻案用餅?”
沈卓一本正經:“翻案靠證據,你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