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沈卓趕緊放手,但眼神依舊嚴肅得緊。
“小陶,這是官銀,不可妄動。我們還需禀報謝大人。”
“那我就拿一個,到時候可以去報官!”陶夭不情不願地放下剩下銀錢,隻是抓了一錠在手中。
“咱們現在就去報官……”沈卓重新将棺材闆推上。
“不急。”陶夭沖沈卓眨眨眼。
“咱們不急啊……”
“為何?”
“哎呀,不差這麼一會兒,有道是捉賊捉贓,捉奸捉雙,等下了葬,取銀子的人來了再說。”
陶夭是想等等看,有沒有人主動跳出來。
“可是……”沈卓有些不認同。
他本想說,若是已經埋葬,再起棺,那會驚動死者。
但臨了,還是沒說什麼。
畢竟□□案,事關重大。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挖墳掘墓了。
不多時,靈堂前就熱鬧起來了。
李氏面色蒼白,不發一語。
王玄清正搖着拂塵,聲情并茂地念叨着:“魂兮歸來,若冤屈未訴,吾必為汝申冤昭雪——”
聽到此處,李氏忽然嘴唇發抖,像是被什麼觸動了,竟是開始低聲啜泣起來。
就這麼鬧了一通。
“切!”
陶夭一個沒忍住,哼唧起來。
此時,她正綴着吳家出殡隊伍的尾巴,随着浩蕩的白色經幡們機械地往前移動。
“出殡了?”
“這就出殡了?”
“這也太快了些吧?”
方才,她還想忽悠沈卓,再推開棺材闆,撈些銀子的,誰承想這王玄清就進來了。
害她隻能撤退!
清晨的街巷,霧氣還未完全散盡,吳家的送葬隊伍擡着棺材緩緩而行,披麻戴孝的丫鬟仆人低頭哀泣,氣氛一片肅穆。
後頭跟着一衆親朋好友,亦面帶凄色。
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
隻是此時,前方街角卻另有一支送葬隊伍迎面而來。
兩個隊伍的棺材正好相對,浩浩蕩蕩的白色長龍最終彙聚在一處。
場面頓時尴尬起來。
“怎麼回事?”吳府管事怒道:“你們不知道先來後到的麼?”
對面那隊人也不甘示弱:“我們陸家的出殡路線,早就定下了,憑什麼讓你們?”
雙方一時間互不相讓,争執聲高了起來。
街上的哀樂漸漸被越來越大的口角聲蓋過。
“陸家?”陶夭看熱鬧不嫌事大,推推沈卓:“是不是之前你說的那個首富陸家啊?”
“看這儀仗,應當是。”沈卓遙望長街盡頭。
駿馬開道,陸府的送葬者們各個手持白燈籠,在晨霧中列成兩隊,宛如兩條蜿蜒白蟒,
幾乎完全堵塞了官道。
“你們吳家算什麼東西?要讓也該是你們讓!”陸家一壯漢家丁氣不過,手一揮,竟是一拳直中吳家管事的前額,順帶擡腿踹翻了吳家擺在靈車前的香案。
吳家人也不甘示弱,各個抄了手上家夥,便打将過去。
場面一下失控起來。
“哎喲——”吳家送葬隊伍中的一位女眷被撞得踉跄,好容易扶住靈車,不由大聲驚叫起來:“這是什麼世道!欺負到我們頭上了!沒事啊婉兒……”吳李氏見狀,急忙扶住自家妹妹,嘴裡又是勸又是罵,模樣狼狽不堪。
“姨娘,您沒事吧?”前來吊唁的衙役們快步上前,伸手扶住那位驚叫連連的女子,滿臉關切。
這吳李氏的妹妹,乃是謝知州府裡得寵的姨娘,現在雖然沒個一兒半女的,可她還年輕得很。
若是将來誕下麟兒,說不定就能青雲直上了。
李婉方因為靈車搖晃差點摔倒,此刻額間還滲着一層細汗,神色更是楚楚可憐。
她對着吳李氏和衙役輕輕搖頭,聲音帶着幾分虛弱:“無妨,隻是……吓了一跳。”
“這陸家也太嚣張了吧?這……可怎麼辦呦!”吳李氏钗環皆亂,但到底是一婦道人家,此刻卻也失了主意。
一幹衙役一邊扶穩二人,一邊低聲安撫:“您二位放心,這裡有我們,定不會讓這些不長眼的混賬驚擾了吳主簿的靈駕。”
話雖如此,他們也隻揀最清閑的活計幹——保證知州親眷安危,并無一人拿着殺威棒,上前與陸家對峙。
“哎,你幹什麼去啊!”
陶夭拉住沈卓的袖子。
“我去幫忙。”出殡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
不管是時辰,還是棺椁的位置,甚至是哭聲的頻率,都有定制,如今這般,死者恐難以安歇。
“……”
前頭的王玄清都陷在打架鬥毆的隊伍裡了,他還要去送什麼送!
“哎呀,沒事,又沒出什麼大亂子……”陶夭話音未落,隻聽“嘭——”一聲悶響,吳家的棺材竟被撞翻在地,棺材闆摔出老遠。
頓時,所有人都驚呆了——棺材中滾出的不僅是吳主簿的遺體,還有大捆碎裂的紙紮元寶,以及一堆發亮的銀子。
“這、這是什麼?”兩家人目瞪口呆,反倒沒了脾氣。
吳李氏更是吓得臉色慘白,哆嗦着嘴唇,喃喃道:“怎麼會……這些錢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現場一下鴉雀無聲,隻有元寶滾落在地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