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将盤子往陶夭處推推。
“你慢些吃。”
這是特地為她做的。
“今日,多謝。”她的維護,他也隻能用這點心聊作回報。
“哎呀跟我還客氣什麼呀,不過我告訴你啊!你得幫我!咱們如今必須要把這案子破了!”陶夭将龍須酥捏得皺巴巴。
畢竟傍晚時分,自己都使碎銀子了!
這會兒如果破不了案,回不了本……那她可虧大發了!
那錢模子碎片究竟是為什麼會被雞吞吃了?
自己第一夜見那兩隻雞時,它們還活蹦亂跳,兇神惡煞的。
可是……
陶夭空手敲着桌面,發出笃笃聲響。
欽點雞出事,很可能是第二日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來的都是知州同僚。
謝淵相當重視,帶了管家相陪小半日。
當日,吳主簿也曾帶着甄景行去求見過謝淵——就為了縣衙那見底的銀庫。
借錢當然要知州親自點頭。
這麼說,所有人都有嫌疑。
“甄景行……”指間劃過記錄簿上的那行字迹。
“領銀五十兩。”
這是今日唯一一筆記錄,上頭還有朱紅大印。
原來,甄景行這家夥今早就見過吳主簿。
那下午在浴場時,他居然一個字都不露!
定是怕惹上麻煩。
欽點雞、甄景行、吳主簿、五十兩銀子……看似毫無關聯。
卻在陶夭腦海中逐漸串聯成一條清晰的線。
“沈卓,屍體指甲裡紅紅的東西,真的是印泥?就你去庫房借過的那種?”
“是。”
“……你記不記得,今日甄大人的衣擺上那個紅色痕迹?”
從吳主簿竹筐裡挖出的那盤印泥,上邊有新使用過的痕迹。
“這……”沈卓回憶了一番。
那時,他忙着驗屍,根本無心去察旁的。
“你是懷疑吳主簿之死是甄縣令……”随即搖頭,否認了這一猜測。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陶夭聳聳肩膀,攤攤小手。
“你看這甄景行身上有印泥,吳主簿手上亦有,這日又僅這姓甄的去過庫房。按你勘驗的,那斷甲中還有皮屑,這難道不是因為掙紮中誤抓了對方?吳主簿平時記錄文書時,指尖沾上了印泥,所以打鬥中,也沾到了兇手衣服上。”
“且不說縣令是個好官,根本沒有動機……”
“怎麼就沒動機了?”陶夭打斷沈卓的推測。
“你想想,他縣衙都沒錢了,那很有可能想要讓吳主簿從中斡旋呀,然後姓吳的膽子小,不肯答應,他們就掰了呗。而且咱們出澡堂子之前,不也是問了老闆了麼,據他言講,就是有那麼一個披着黑鬥篷的怪胎……”陶夭嘴巴毒得很。
“來洗澡。那不是兇手又是誰?”可惜,那老闆年老,眼力不夠,根本看不清人模樣。
不然定是要将這姓甄的當堂拿下!
若是能趁機換個縣令,她那遲遲下不來的文書……就有着落了不是!
陶夭做起了白日夢。
“我覺得不是縣令。”沈卓完全不能接受阖縣百姓心中的清官被陶夭如此攀咬。
“小陶,縣令是朝廷命官,沒有證據,你不可胡說。”
還好是在家裡。
“哎呀,算了,這事兒得從姓甄的那裡入手。”陶夭吃了兩碟點心,便躺在椅背上,打了個心滿意足的飽嗝。她摸摸自家圓鼓鼓的小肚子,手又不安分起來。
“那個……你臉……”陶夭的小手在空中晃蕩幾圈,一下蹿起來,指尖就要點上沈卓面頰,又被他躲過。
“這是要熱敷,還是要冷敷?”她完全不懂。
以往有個頭疼腦熱又不願去請醫者時,這些都是小乙一人包圓的。
“都不用。”
沈卓歎口氣,摁下陶夭在自己臉上作妖的手。
冰塊這種東西,是富戶用的,他怎有福消受?
“過幾天就會消腫的。”
“你說你呀,怎就能傻呆呆地站着讓人打呢?”沒想到,腿腳倒是不如手藝好啊。
若是換了自己這般聰明伶俐的姑娘,必定是能躲過的!
陶夭相當自信。
“其實……這就是我的命。”
“什麼命?”陶夭花了一點時間,才明白沈卓指的什麼。
“哦?你說你那個天煞孤星的命格啊?”契書上那個。
“你還真信這個啊?”
“由不得我不信。”
“為何?”
“我本是孤兒,蒙爹娘收留,給我安身之所,又教我讀書明理,傳授醫術……”
“隻是……”
本來,他覺得,一切都在變好。
或許,有一日,自己能代替那孩子在母親心中的地位。
他的母親得了病。
這心病連精通岐黃的父親也治不了。
……事到如今,他們都已經走了。
他又和從前一般,是孤單一人。
“小陶……”沈卓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與我在一起,可能一直都不會有好事,你……真的不介意?”
“命不過是人批的,況且,你都見過那麼多死人了,又何必如此介意?”
“命運就是這樣,由不得你不信。”也許,正是因他見過太多生死,才會對此有所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