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溜号的速度總是很快。
不消兩刻鐘,就已經打了個來回。
“呼呼——給你……”某大喘氣遞出懷中大箱子。
“多謝。”沈卓自箱中拿出仵作手套,蹲下身,又用一塊幹淨白帕輕輕擦拭過死者的口鼻。
他仔細觀察着帕上泡沫。
泡沫粘稠,不易破裂,正是溺液。
“記錄,死者口鼻有白色泡沫,呈細密狀,此為溺死典型症狀。”
“……”陶夭晃晃腦袋,見周圍人都傻愣着,便蹲下來去取箱中的屍格單。
沈卓一驗起屍來就不管不顧了,在場這些人,不是官,就是吏,想來也是不會買他帳的。
總歸還是得靠她這個賢内助啊。
沈卓指尖撫上死者眼皮:“驗,雙眼充血,符合溺斃特征。”又抓起吳主簿手腕。
“指節僵硬,指甲發绀……”
陶夭拿筆刷刷記着,沈卓的手又按上死者的胸腹部。随着他的輕輕按壓,一股混着血絲的液體又從死者口鼻溢出。
“肺部有溺液,确為溺死。”他目光掃過死者的全身,開始解吳主簿身上的浴巾。
解到一半,才想起這地方還有個姑娘家。
沈卓回頭,就看到某個姑娘兩眼炯炯有神,嘴角微彎,像是在竭力忍着上揚的唇角。
顯然是頗為期待。
沈卓輕咳兩聲。差點就把她忘了。
畢竟以往兇案現場哪會有什麼姑娘家。
“小陶,你轉過去……”
“為什麼啊?”陶夭真心迷茫。
“他都死了哎,再說了,他那麼老……難不成我還會占他便宜?”
“不是……”在場衆人,不光是沈卓眼角微抽。
“男女有别。”
“那我用手捂住眼睛就好了嘛……”
陶夭以手捂眼,隻是指縫寬得,快趕上眼睛寬了。
“好了,别鬧。”
“好嘛,好嘛……”陶夭不情不願地轉過去,又朝着自家仇人——甄景行,哼了一聲。
看什麼看啦,被她這樣全乎的美人驚呆了吧嘿~
陶夭完全沒忘記自家戶籍之仇。
那廂,沈卓已是将吳主簿身上遮蔽物盡數褪盡。
“體表無明顯外傷,初步判斷為溺水身亡。”
正當他準備卸下手套,結束驗屍時,餘光瞥見死者頸後有一處極淺的淤青。
“……”
沈卓眉頭微皺,重新蹲下,用手指輕輕按壓那處淤青,感受皮下的狀況。
“記錄,頸後發現可疑淤青,形狀不規則,邊緣模糊。大人……”他擡頭,看向甄景行。
“能否取些醋來?”
“你要醋呀,櫃台那就有!”陶夭指指門外。
她一早瞄過了,這浴場各種食物俱全。
不僅是姜湯,連酸黃瓜也有。
到底是哪來的客人喜歡這種小食啊?
難不成是配酒用的?
陶夭百思不得其解。
沈卓接過陶夭遞來的醋,用白布蘸了少許,複輕輕擦拭死者頸後的淤青。
酸味在空中彌漫,他指下的淤青輪廓亦逐漸清晰,呈現出隐約的手指形狀。
沈卓的目光變得銳利:“淤青位于頸後兩側,呈不對稱分布,寬度……與成人手掌相近,邊緣模糊,有輕微擦傷痕迹。這淤青……”他将自己的手比于吳主簿頸後,“基本符合被人從後方扼住頸部的特征,且施力者左手力度較大,導緻左側淤青略深于右側。”
“啊?”陶夭奮筆疾書,順帶還在空中比劃了下自家小手。
她寫字的速度倒是比不上逃跑的速度。
“這淤青這麼淡你也能看出來啊?”
沈卓不答,隻是環視這霧氣缭繞的澡堂:“記錄,死者雖呈現溺死症狀,但頸後淤青表明,其生前可能曾遭人扼頸,兇手或暴力強行将其摁入水中,緻其溺斃。”
“這麼說是有兇手咯?”陶夭收了筆,斂起自家裙裾,蹲到沈卓身邊。
“不過,死者是吳主簿,倒也是有可能。”
“為何如此說?”不光是沈卓不解,全程圍觀的甄景行也開了金口。
因為縣衙财政赤字的關系,最近他去州裡借錢借得相當頻繁,自然也認識這吳姓主簿。
“哎呀,你們想呀,他是管錢的,那難免就會有人因為糾紛什麼的懷恨于心呀!”陶夭沖衆人搖搖手指。
“有道是,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呀!”
“小心。”沈卓及時握住她手臂。
“哎呀,謝啦~”
陶夭顯擺得起勁,一個不注意,被濕滑的地面溜了記,一小隻都快窩在沈卓懷裡了。
沈卓的臉有些燒,心跳也漏了拍。
她的臉正緊緊貼着他胸。
但又不好放開手。
“小陶,你能站起來麼?”隻能寄希望于對方。
“啊?哦……”饒是某個厚臉皮的姑娘,也覺得有點不太對。
畢竟他們隻是假夫妻。
在地上摟摟抱抱什麼的,不太好?
陶夭小手一揮,準備借個力。
沈卓:“……”
“啊……哈哈……”她邊沖着人尬笑,邊收回摁在對方胸前的手,隻是一不小心,又摁在了屍體上。
“哇——”陶夭的淡定面具一下碎裂了。
屍體離了熱湯,如今已降溫不少,加上沾了水,又涼又滑。
讓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扶你起來。”沈卓已經不對她抱有希望了。
誰知,陶夭竟然拒絕了他的攙扶。
“咦?等等!你看那是什麼?”她手腳并用爬向吳主簿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