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迷迷糊糊睜眼。
窗戶處的光影晃得她難受。
……肺好疼。
她不禁皺起眉,小拳頭當即狂捶自己的胸口。
若是小乙在,怕是又要揶揄她一句——已經很平了,還是不要讓它更平吧?
想到這裡,陶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咳咳……”報應不爽,她當即劇烈咳嗽起來,白眼立時變成淚眼。
“小陶,你怎麼樣?”沈卓低沉的聲音響起,帶着很明顯的關切。
“我……”陶夭轉過頭盯了人一會兒,既然自己現在全須全眼地在這裡……
“他們都抓起來了?”
“是,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沈卓扶了把還在掙紮着起身的陶夭。
“這裡是知府衙門。屆時咳咳……知府将會親審青玄觀的案子。”
說着,沈卓又遞上一杯熱水。
“你先潤潤嗓子。”
咦?有點奇怪?
陶夭連灌三杯水後,才發覺不對勁。
“王玄清呢?”
“他在哪兒?哦我知道了,他是不是不敢來見我了?”
“道長還在青玄觀善後。”如今這觀幾乎是被連鍋端了,還驚動了一整個道門。
就連他這個經常入殓封棺的,也被丹房那些屍體的數量驚住了。
更别說這道觀從前還禍害了相當數量的女子。
剩下許多不完整的屍身,需要檢驗、拼合,才好統計受害者數量,尋找苦主家人,最後入土安葬。
可衙門原本的仵作告老還鄉,現下根本就沒人接任。
自古以來,仵作一直是賤業,隻因與屍體打交道,是不潔之事。
就和他這開棺材鋪的差不多。
唯生活困苦的底層百姓才願做這活計,且後代都不能入仕途,可想而知——有多缺人。
“知府見我會做仵作活計,便讓我臨時搭把手。這才分了這間房讓我容身,勘驗女子屍身。”至于那些救出來的女眷——當然都是各回各家了。
剩下個陶夭。
一則尚未清醒,二則是她也沒地方可去——不然也不會借宿道觀了。
思來想去,沈卓隻能将陶夭也一并安置在房中,順便幫她解毒。
也未來得及禀告上官。
不過,這幾日,一衆衙屬,一直都在為青玄觀之事連軸轉,倒也沒人過問。
“死了多少啊?”陶夭回想着那個龐大丹爐。
一次性能容下八具棺材。
這種煉丹法,她無緣得見。
不過倒也是可以想象,爐子燒起來時,棺材中會是怎樣一副人間慘象。
累累人命啊。
不然自己也不會冒險一博了。
“很多。還有一些很不完整,大約是拼不好了。”
“……什麼意思?”陶夭感覺自己的理解能力出現了一些問題
“意思是……一些燒剩下的廢丹。裡面可能也有屍塊。”沈卓解釋道。
那麼木偶是……
陶夭忽然想起那夜,密室中木偶肚腹處燃起的綠光。
她覺得自己的肉有點麻。
“嘔……”忍不住幹嘔幾聲,又擦擦嘴。
好險,剛剛才喝盡去的開水都要吐了。
與他之前接觸的屍體不同,這些女子大多都是青春年華,卻白白糟了毒手。
想到此處,沈卓緊了緊拳頭。
“丹爐爆炸那日,密室中也有許多人未來得及逃生。”他一人的力量總歸有限,救出的人不多。
“小陶,當日這爐子怎麼炸的?”調查進行到現在,官府的人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呃……”被問到尴尬處,陶夭嘴角一下僵住。
總不會讓她賠償吧?
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陶夭趕忙裝蒜:“一定是三清顯靈!丹爐成精,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好……咳……”她似真似假地咳嗽幾聲,“就炸了麼……咳……”
她又開始狂拍胸口。
這是嗆住了。
“都怪你們!一個兩個的,也不知道來救人家!害人家滿心期待地等了那麼久,要不是丹爐有靈,不忍心人家這樣可人的小姑娘命喪黃泉,今天你就要驗我的屍體了!”
陶夭就着沈卓的手灌完了溫熱開水,還不忘見縫插針地控訴。
“我真是錯信了你們!”
她鼓起腮幫,轉移焦點。
“對不起……”沈卓有些歉疚,又遞過一碗藥去。
“藥……你先喝了……咳……”
他别過頭去,強壓住胸口泛起的焦灼感。
“你沒事吧?”她怎麼感覺這會兒好像成了咳嗽比拼?
“沒事。”
?
陶夭疑惑挑眉。
這咳得……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就是毒氣吸多了。”沈卓不以為意。
“這還沒事啊?不是……你怎麼比我一個弱女子還脆弱?”
陶夭當然不知,沈卓在滿是毒氣的密室中一個人反複了許久。
“所以你們到底跑去哪裡了?”本來她都計劃得好好的!
任她再怎麼想,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步出了問題!
“什麼!你說王玄清沒看到密道啟動的開關!?”
“就知道那臭道士一點也不靠譜!”
陶夭忍不住噘嘴。
“其實,也不能怪道長……”
沈卓替人辯解。
“什麼?你說那開關在頭頂上!”陶夭拿手将自己下巴合上,“那個三清像?”
“可他不是會武功麼!”她忍不住抱怨起王玄清來。
就算是道門祖師好了,腦殼上頭也該好好檢查一下吧?
“不對,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也會武功?其實你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陶夭激動起來,手指差點戳到了對方臉頰。
沈卓隻能不露痕迹地往後退退。
這麼說……
“這觀裡的松木都被砍來做棺材。等到不夠用了,他們就會問那個棺材鋪的老闆進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