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見有戲,便湊近了來:“姑娘啊,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些身份文書,您看這——”他從懷中掏出幾張紙,遞了過去,“這些文書,能讓您變成出家人,你們……”說着,他的眼風又掃過王玄清和陶夭二人:“不用擔心被查驗,保證有效。”
“哦……”
陶夭接過來,默默将身子往王玄清處挪了挪,湊近火堆來打量——原來是張度牒。
她又摸摸紙——觸感倒不像假的,隻是……假冒僞劣的氣息很明顯。
這度牒上的身份信息和畫影圖形都是空着的!
真是瞌睡遇上枕頭!
“這東西你還有幾張?”
陶夭剛想問價,突覺手上一空。
原是道長已拿過文書,仔細端詳起來。
“青玄觀……”他輕聲念道,眉頭微微一皺。
陶夭瞄了一眼道長,心下有了計較,便又湊近去,眼睛閃閃發光。她深吸一口氣,一個惡狗撲食,一雙小手牢牢扒住王玄清手臂,幾乎是死命撒嬌:“道長哥哥~你看看嘛,要不就給人家買一張呗~這樣咱們以後也能過個體面的日子,免得奴家還要跟你東奔西走,東躲西藏,還得露宿野外……”說到這裡,陶夭又相當做作地擡起頭,斜望天空,“星星雖好,但奴也不想日日以天為蓋,以地為廬呀嗚嗚嗚……”陶夭假惺惺地将不存在的淚水抹在王玄清脊背上,每一聲叫喚中都帶着萬分無辜,“而且,夜深露寒,這路人也不容易,咱們不買不行啊!”說罷,她又沖人肯定點頭:“道長你就發發慈悲吧~”
聽得王玄清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
不是,自己怎麼就成了拐帶女眷的出家人了呢?這姑娘可真是會颠倒黑白的。
陶夭的撒嬌多少令他有些無奈。
不過……王玄清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空白度牒。
“好吧”,他話鋒一轉,“既然你這麼喜歡,那就買兩張。”他掏出一些銀子,遞給一旁的中年男子。
買賣成功,中年男子的笑容更加燦爛,殷勤将文書遞了過來:“道長您可真體貼人呦!這兩張身份文書,保您和小娘子平安無事,特地給您折了點。”
一旁的陶夭一把抽走文書,塞進胸口,又滿足地拍拍胸脯。
這東西雖然看着可疑,但用得上,自己得拿好了!
想到這,她又朝道長眨了眨眼,像成功偷了零食的小孩似的。
“這東西可不好搞啊”,王玄清倒是沒再計較陶夭的搶劫行徑,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那正在數錢的男子,“據我所知,青玄觀可是受當地官府資助的大道觀,它的度牒,我一正經道士都拿不到,兄弟你這……到底從哪裡搞來的?”
聞言,中年男子猶豫片刻:“我是……是在路上撿的。”
“哦?這麼幸運?”陶夭也湊上來,“這度牒那麼值錢,我怎麼撿不到?”要是她也能撿來賣賣錢就好了。
“這……姑娘,這是我的商業機密啊……”中年男子臉上泛起為難。
“這樣吧……”陶夭摸摸下巴,“你說說看,我們可以再多買一張~”她利誘得心安理得。
反正錢也是道長付。
若是能得到這個渠道,那自己以後的生活也有個着落不是。
“其實……我是……”中年男子笑嘻嘻地做了又一筆買賣,這下終于肯松口了,“幫道觀做了些事,這些不過是他們用來抵酬金的!”可這度牒自己拿着又沒甚用處,“還得我自己想門路。那麼大一個觀,誰能想到居然這麼小氣……”他開始碎碎念。
“沒錯!”陶夭真心實意地點頭,“道觀的人都老小氣了呢!”說罷,她又轉頭瞪了眼一旁的人。
被内涵的王玄清無奈閉眼:“……早點睡吧你,明天還趕路呢!”
青州城外,城門官拿着卷畫像正檢查着過往路人,已然是開工了。
大雪過後,熙攘街道上,為着生計,行人依舊匆匆。
厚厚積雪上留下雜亂腳印。城關外,攤販正招呼着顧客,熱氣騰騰的湯鍋冒着白霧。
朝食攤上,陶夭埋頭吸溜一口薄粥,笑得很谄媚:“王大師呀,我看您仙風道骨,定是德高望重的高人!”她兀自拍着馬屁。
“嗯,是高人。”道長眼皮都懶得擡,正在品茗……喝粗茶:“不過是‘高枕無憂’的高。又有何事?”
陶夭頓時無語,這家夥真是懶得出奇,簡直随時随地都能閉着眼睡過去。
“大師呀,實不相瞞”,陶夭轉動眼珠,輕咳一聲,“小女子乃官家密探,因執行任務落入敵手,需借道長身份一用,混入城中,所以……你幫我填個文書可好?”說罷,她将手上度牒往人跟前一推。
沒辦法,她不知道道家的度牒應該怎麼填。
道長挑了挑眉,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語氣依舊懶散:“填文書?好說。先拿出你那官家文牒吧。”
陶夭頓時語塞,裝模作樣地掏了掏空空如也的袖子。
“呀——”她誇張叫道。
“文牒丢了啦!敵人洗劫了我的所有!連……”
昨日一早,自己跟着這道士七歪八拐的下了山,晚上卻還是露宿的荒野,這可憐得!
話未說完,就被王玄清揮手打斷:“别說了。貧道不幹違法亂紀的事情。”
陶夭愣了一下,嘴角抽動。
還不幹違法的事,那還買什麼假度牒!
“那你不幫忙也不走,是不是準備看我笑話?”既然撒嬌沒用,陶夭也不裝了。
撒嬌很累的。
王玄清悠閑地抿了口茶:“天寒地凍,貧道不過就是順便喝個茶,暖和暖和。而且……你身上的道袍還是我的呢,我可是你的債主。”
兩人對視片刻,空氣中火花四射——陶夭單方面的。
“王玄清!”姓王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最終,面對氣定神閑的道長,陶夭隻能複又坐下,盯着朝食攤旁的爐火,眼神空洞。
一個寨主,一個債主!自己怎麼這麼倒黴啊!
實在不行的話……要不……自己還是留個暗号給小乙……嗯……
就在陶夭摸下巴猶豫時,不遠處,一運送稻草的車緩緩駛來。
馬車轱辘碾得積雪咯吱作響,帶起陣輕微的雪霧。
車在距離朝食攤不遠處停下。車主是一位中年漢子,正攙着一男子從車廂邊緣緩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