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朱雲有項工作到節點了，但是朱雲提交來的結果常月明都覺得不太行，常月明手頭也有工作在趕，他實在抽不出空去親自弄。朱雲就老實的眼巴巴送走了辦公室其他同事，端着文件夾來回跑到常月明位置上等他看，再回去修改。

最後常月明看了下時間，已經快晚上八點了，他很少要被工作拖到加班，裡面當然朱雲的功勞最大。他沒擡頭和朱雲說，你把資料給我吧，你先下班，太晚了回家不安全。朱雲乖乖放了資料在常月明的辦公桌上，就安靜離開了。

常月明繼續先忙完自己的活兒，打開局裡網站後台登錄進去，比對了幾份數據拉了EXCEL表用公式找到了朱雲的問題後修改了她的幾個數據，最後結果就能對上了。他又趕緊融了兩個人的數據形成了最後的結果上傳進系統，等他再擡眼注意到時間已經快十點了。

他準備站起來拉伸一下自己，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站不起來了，他開始有些慌亂然後迅速鎮定下來，他慢慢按摩了自己的腿，從膝蓋一路按上來又沿着小腿按下去，就這麼按了十多分鐘，他撐住桌子慢慢站了起來。

他慢慢走到電梯間下到一樓，人已經緩過來了，他準備推門出單位辦公大樓時候，聽到一聲熟悉的叫聲：“領導。”朱雲沒走，還等在一樓。他站在大門邊沒動，疑惑的看向朱雲，她走近他，才看清楚朱雲提了晚飯在等他。

朱雲和他一起走出了玻璃門，把晚飯遞給他後，說了一句：“謝謝領導，辛苦了。”她轉頭準備走了。

常月明歎了一口氣：“你等我一下，我開車送你回家吧，現在太晚了。”常月明在後備箱換了一件帽衫外套和球鞋，發動了車開到單位門口。朱雲開始沒認出車裡的常月明，他輕按了喇叭示意了一下後，朱雲才小跑幾步拉開後排車門爬上了車，她實在小小個。常月明看她上車的姿勢，在黑暗裡拉開了一下嘴角。

常月明開了一會兒後：“你準備啥時候和我說你住在哪兒？”

朱雲猛拍了一下自己腦門：“哎呀，我忘了，我在兒童公園東門旁邊的小區。謝謝領導。”

常月明又拉開了一下嘴角，他在前面的紅綠燈調轉頭一直開到小區門口，車靠邊停穩了他回頭：“到家了給我發個短信，注意安全。”要不是他回頭說這些，朱雲還沒意識到她已經被拖回了家門口該下車了。

她馬上說：“好的，謝謝領導。”

等她下車了，常月明打開了車裡的音樂，是王菲的《你快樂所以我快樂》。他等這首歌放完，鎖了車，拐到湯包店去吃飯。朱雲那份羅森的面包和牛奶，他放在了路邊流浪漢的碗裡，他不喜歡便利店的食物。

隔着湯包的熱氣，劉岘青解了手腕的皮筋綁上頭發，在他對面大吃起來，她吃完還美滋滋的和他說，她準備更換那個哭哭臉變成他的臉，後來她還真的照着他的臉畫出一個醜的，常月明打算手快點搶過來，但是劉岘青防備的緊，沒讓他得逞。

常月明就着很多姜絲清空了一籠湯包，剛吃完東西回家也睡不着，他過了天橋不自覺走進了茶室，彩姐熟門熟路的問他：“老樣子？”

常月明悶悶地點頭，一直往裡走沒停步，他不太想說話。

彩姐沒有放過他，跟在後面：“太晚了，一杯足夠，喝多了要起夜的。”

常月明沒扭頭：“我腎好，從不起夜。”彩姐歎了口氣，晚上也快要收市了，茶室客人也陸續回家了，她安排服務人員都走了，自己留下來收尾。

彩姐親自沖了茶，送到半樹月桂包間，她也不走，坐在對面，看着常月明：“還準備折騰自己多久呢，月明？”常月明的食指沿着杯沿打轉，他低頭：“不知道啊。”彩姐歎了一口氣，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常月明肩膀，端了茶盤出去了。

常月明坐了一會兒後，喝了幾口銀花香，突然覺得心裡更悶了，茶也不想繼續喝，起身直接離開茶室。臨出門彩姐遞給他一張店裡購物清單小票：“可能你想要留個紀念，你自己看着處理吧。”

常月明借着茶室不太明亮的燈光，看了一眼是茶葉的銷售票據，一斤是銀花香，一斤是采花毛尖。票據上的日期太小字，常月明快步走出茶室，他回到車内開了前燈，看清楚日期是兩年多前的5月20号，那天是畢業答辯的時間，劉岘青她那天回禹市了，她來茶室找彩姐買了茶葉帶走。所以，那天在和氣東來的西江月吃午飯的也是劉岘青，他回想起前台服務人員的欲言又止。

常月明坐在主駕駛生氣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劉岘青她憑什麼一個人帶走這些回憶，她憑什麼不讓他知道就這麼收走兩個人的記憶，他一把揉皺了小票團在車裡。他煩亂的開車回了家，不舒服的腿，更不舒服的心，揉成團的小票被他撿回來扔在桌上。他洗完澡還是覺得不爽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劉岘青，還是在氣自己的腿。

朱雲的報平安短信早就發來了，常月明看了一眼，不做回複。他睡前重新展開小票，雖然很生氣，但是那天是5月20号，他竟然因為這個諧音日子又沒那麼生劉岘青的氣了。

她在這個特别的日子裡，還有心到處去捕捉關于他的美好回憶。說到美好回憶，他又展開了回憶，其實他那會兒也沒給劉岘青多少好臉色，他們彼此甚至都沒提及愛不愛的話題。劉岘青真是個稀裡糊塗的人，才會沒頭沒腦的跟他這個奇怪的人厮混在一起，最後還被他帶着一車開下了懸崖，還好她沒什麼大傷。

常月明胡亂想着，或許劉岘青摔下山崖後，腦袋被摔清醒了，就趕快逃離了他，本來最不濟還有一副好身體，後面的确什麼也沒有不值得停留。這個傻子竟然過了大半年還惦記着和我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傻瓜劉岘青，跑了就千萬不要再回來，不要回來被我抓到，不然我可不…

常月明捏着小票醒醒睡睡，一直不踏實，不過這樣的睡眠是這幾年的常态，他也習慣了，有時也分不清是腿不舒服醒的，還是心裡不舒服醒的，能睡就睡，不能睡就着窗外的夜色胡亂想想，腦中人亦是夢中人，這覺睡和不睡，其實區别也不太大，就像活與不活區别不太大一樣，他想到這裡自顧自苦笑起來。

彩姐關了茶室門口那盞燈籠，她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要鬼使神差的單獨撕下劉岘青那張購物小票，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壓在玻璃下面留了下來，更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要交給常月明？但是一連串問号後，她竟然有一種物歸原主的釋然。

大概隻有人心，才是人心的唯一解藥。她看常月明真的太苦了，他掙紮着不讓自己沉下去，彩姐不知道自己這下算是拉了他一把從水裡起開，還是更狠地按他一把長留水裡？

岘青已經不再刻意避開常月明的一切了。她之前收起的東西也因為狐狸大娘的出現，重新被她拿了出來放在桌上，陪伴自己的夜晚。她重新帶好了镯子，也把變臉娃娃一直裝在包裡，隻是擔心胸針和耳釘磨損她收好基本不見光，卡包也扔在包裡，跟着她摔打。

她花了心思裝修了父親老廠的雜物間，開始正式營業了，岘青的直播間最開始的消費群普遍年齡偏大，款式也會更實用。雖然最開始選品時候，會第一時間考慮自家的绫更對口漢服，可漢服相關的産品因為形制有要求且追求精工，基本走高端定制路線。岘青覺得這樣做下來成本會比較高，而且客戶群體還是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