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綿恒洗完澡了,賴在常月明的椅子上不走。他那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可不會輕易被常月明敷衍過去。他盯着常月明,直截了當地問道:“老常,你和劉岘青到底在搞什麼飛機?談上了?我媳婦兒過年還問我呢,嫌棄我長期潛伏在後方,啥狀況都摸不清楚。”
常月明歎了口氣:“沒啊,哎,我也不知道。”
孫綿恒不依不饒:“怎麼了?不是劉岘青主動的嗎?你一直不樂意?我看你挺享受的啊。”
常月明不作聲,孫綿恒繼續追問:“那是劉岘青深入了解你之後回撤了?你不行?”
常月明像所有男生一樣聽不得你不行這句話,他立刻反駁:“去你的,你才不行!”
孫綿恒開始裝怪上下打量起常月明,宿舍裡的大嶽和路遙聽到“老常不行”這樣的玩笑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的氣氛裡,更來勁兒的孫綿恒突然反應過來了,說道:“那就是你媽不同意咯?”
提到常太太,孫綿恒突然想起了大二中秋節第一次去常月明家的情景。那天本該是家庭團聚的日子,但因為常月明的生日,孫綿恒和家人在福記吃完飯後,匆匆沿着江邊去了常月明家。常家的家宴安排在晚上,中午則留出時間給常月明和朋友們聚會。
為了讓年輕人自在玩樂,常太太一早便避開了。然而,水果店的水果遲遲未能配齊,拖拖拉拉一直沒能送貨,後面好不容易送貨了。常太太在樓下接水果時,孫綿恒剛好碰上了她。孫綿恒在大學入學時候看到過常太太,他禮貌地喊了聲“常阿姨”,并主動上前幫忙提水果,按住電梯門。
等水果全部搬進門後,常月明看到孫綿恒來了,開心地招呼他一起上桌子再吃點。孫綿恒正準備跟去人堆裡湊熱鬧,常太太卻突然開口:“月明,你吃半天了,快來幫我拆洗一下水果。”
常月明壞笑着,一把将孫綿恒推到前面,說:“孫綿恒是吃完飯過來的,我還沒吃上飯,讓他先幫忙,我扒兩口飯就來。”盡管常太太口頭表示不能麻煩客人,但孫綿恒還是乖乖的苦笑着跟去了廚房。
廚房很大,中西廚分置左右,中間有拉門隔開。常太太拿了剪刀,拆分着各色水果,孫綿恒則成了洗水果的工具人。水果很多,目測洗完它們估計得半小時。常太太一邊拆分水果,一邊和孫綿恒閑聊,先是問他和常月明在學校課餘時間都在幹嘛,有無情感新聞。這些問題通常都有應對大人的标準答案,孫綿恒的回答顯然讓常太太放心且滿意。接着,常太太問起孫綿恒家住哪裡,父母是做什麼的。
孫綿恒的老家是禹市下轄的百洲,一個江心島。他們家是漁家出身,江魚捕獲的時令性強,忙季大豐收時魚多到賣不完,而閑時又顆粒無收,漁民們漸漸發揮了生活智慧,将賣不完的新鮮江魚去掉頭尾,敲打拆骨祛刺後,用魚肉糜連同肥肉,蛋清等混合調味,最後貼上蛋黃為皮一起蒸制為魚糕。剛出鍋的魚糕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切塊擺盤端上節日餐桌貴為一道硬菜佳肴。魚糕這道美食因為制作過程的處理,除掉魚的腥味和麻煩的魚刺,軟糯可口,作為百洲的傳統美食發源傳開,逐漸成為禹市當地的特色美食名片。
孫綿恒的奶奶尤擅廚藝,他們家族有心吸收各家魚糕所長,不斷改良并慢慢形成了孫姐魚糕這塊金字招牌,随着孫姐魚糕的店鋪成功開設了幾家分店後,他們家族又先人一步籌資建廠,有意将孫姐魚糕升級為美食産品。随着後續不斷投入資金,購買擴大老家百洲的魚塘,打通了魚糕的上下遊鍊條後做了産業化升級,孫家靠着祖傳的魚糕逐漸發家壯大。如今“孫姐魚糕”已成為省内外的知名品牌,甚至遠銷海外。
孫家在百洲是納稅大戶,早些年發家後也在禹市江邊購置了房産。孫綿恒自豪的答常太太:“我家在江邊鐘樓附近,父母是做生意的。” 按照常太太前面聊天的興頭,他本以為常太太會繼續追問生意細節,年輕人還準備了後續的家族生意曆史準備展開說說。
不料常太太聽完後便沒了興趣,站起身端了果盤出了廚房:“小孫同學,你慢慢洗,我先把已經洗好的這些端出去啊,剩下的水果就麻煩你了。你們年輕人玩,我就不多待了,免得你們拘謹。”常太太毫不掩飾對生意人的不以為然,施施然離開了廚房,留下孫綿恒尴尬地收尾,這一幕讓他印象深刻。
想到常太太,孫綿恒拍了拍常月明的肩膀:“你媽媽那一關,劉岘青是鐵定過不去的。”常月明默不作聲,孫綿恒見狀,興緻缺缺地起身離開了,留下常月明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連外人都能看出一二,常月明更覺得前路灰暗。然而,他不甘心,總想試試。
或許這種徒勞的翻騰并不能撼動無望結局半分,但他仍想多靠近劉岘青一些,甚至幼稚地想為她做點什麼。在一起固然是圓滿的結局,即便不能在一起,他也希望能有什麼實質的幫助給到岘青,或者說能留一些快樂在岘青的記憶裡。
常月明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護着厚重的心門,門後住着一個思前想後、躊躇不前的幼稚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