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岚清不是獵物,亦為猛獸。
隻見她緩緩起身,絲毫不懼,而是踱步側過周治的包圍圈,墨色衣袍劃過周治的指尖,倒襯得她更加淩厲:“二哥,您應該知道父皇的意思,也應知何可為,何又不可為之。”
說罷,還故作惋惜地挑釁:“我若是你,便會将賢王這個名聲做實。”
周治側過臉看着周岚清,吐出的言論就如蛇吐信子一般危險:“父皇賜我以賢王之名,非僅期望我為朝政之賢王,乃願我成為天下人共譽之賢君也。”
狼子野心,卻用僞善之詞加以雕琢修飾。
周岚清自有方法破解,隻見她放低語調,卻并不溫柔:“為賢德之人,首當以孝道為本,兼行兄友弟恭之道也。孝道乃百行之先,兄友弟恭則家族和睦,此乃賢之基也。”
“父皇寄望于太子,望其繼承大統,我等身為子女,自當遵從其意,此乃守孝之道也。”
“二哥若因皇位之欲而傷太子,則此舉實乃破壞兄友弟恭之德也。”
最後周岚清說道:“僅此兩條若皇兄都無法做到,又談何為賢德之人呢?”
周治不惱,而是轉為正視眼前少女。
良久,方才說道:“依你之見,若父皇之意所屬,則此人即為賢德之選,且你當全力支持之,是麼?”
周岚清公事公辦:“我的身份本就微末不足道。誰能執大燕之舵,使其輝煌永續,這方為重中之重。”
“你說的不錯。”周治已然不知不覺來到周岚清的身邊,後卻突地盯着一處略微出神,一時竟也忘記了同她辯駁。
一旁的周岚清似有所感,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是明善宮有名的婉清池,坐落于繁華豔麗的明善宮中,卻因主人的精心修飾故而并不突兀,反倒是作為從殿内一眼往外看去最為奪人心弦的風景。
“此池之景,頗似你我幼時于書院旁時常所見的墨文池。”
周岚清心中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并不記得自己兒時與周治有過太多的交集,畢竟貴妃與母後從她記事起便是水火不相容的。不過是同他見過幾面說些話,隻是不知從何時起周治便對她熱切起來了。
就在此時,周治忽而又道:“不求你退出,站在中間可好?”
周岚清不由得從池邊挪開眼睛,轉而投入到周治有些怅然的臉上,微微眯起眼:“中間?”
周治聞言将目光收回,卻沒在看少女。
可後者并不在乎,猛然撕開這隔閡于兩人之間最後的紗布:“中間的本質就是軟弱,唯有激進,方能有所結果。”
還沒等周治發言,桃春掐着時間從不遠處來了,先是按規矩向兩位貴人行了一個禮,随後對周岚清道:“殿下,六殿下來了。”
這才令她突然想起,今日是約了周梁清一同探讨□□院中的花卉技藝,不過這也恰好給其對周治下逐客令的條件。
于是她一臉惋惜道:“我雖甚欲與皇二哥再叙舊情,然如今隻得需另覓佳期呢。”
周治眸色沉沉,正欲同她多說幾句,但随後前來的小常喜公公匆匆到來,往他耳邊說了些話。
他聽後便沒有多留,隻最後丢下一言:“我曾寄書一封,願你勿忘暇時一觀。”
說罷便匆匆離去。
周岚清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從方才周治看到那個池子開始就變得莫名其妙起來。
可她也懶得多想,而是有些記挂他臨走時說的那封信,于是就轉身回内殿,經過一番尋找,果真在不顯眼處找出一封書信。
因周梁清未至,她便張來看,隻見上邊寫着:“别後數月,殊深馳系。時常感念,若汝為同胞之妹,必當與吾并肩而立,共渡難關乎?也罷,朝廷之争,險惡萬狀,誠望汝勿過涉其中,以免自傷。”
字字似真切,含意卻相逼。
周岚清本以為能從中得出什麼信息來,如今一看應該是沒有,因此也隻是淡淡看了兩眼,便将它放置一旁。
與此同時,周治正與身邊的小常喜一同往外頭趕,正路過清婉池邊,正巧與迎面而來的周梁清碰面。
看見周治,她先是一愣,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随即行禮問好。
周治極少見過這個六皇妹,對她的印象隻停留在那日皇帝對她的突然問候,以及近年來與周岚清突飛猛進的關系。
他淺淺掃了她幾眼,點了點頭,算是回了她的好,随後便拔腿往外走去,隻是擦肩而過之時,周治明顯聞到一股莫名熟悉的清香,微微頓了一下,卻也沒有多想。
“殿下?”一旁的翠碧看周梁清有些出神,以為是被吓着了,便擔憂地問了一句。
周梁清回過神來,微微抹開一絲笑容,溫和地安撫道:“無事,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