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太醫趕來不久,聽了姜钰下的令,連忙給韶明珠診脈。韶明珠蜷縮在床榻上,雙眼緊閉,腹中陣陣難忍劇痛。她已然是脫了力,手指不住痙攣,無力垂在床邊。
她......這是要死了麼?
模糊中,韶明珠這樣想,她真的要以如此狼狽的模樣死在東宮嗎?雖然此時她意識不清,也知道是有人存了心想害她。
是誰?
韶明珠扪心自問,自從入了東宮,并沒有和誰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她甚至刻意地小心翼翼,隻為了安穩活下去。唯一一次......唯一一次放縱,便是那日在院中,和陳寶林說的那番話。
是陳寶林下毒害她嗎?就為了當日之辱?
韶明珠從不知道,在宮中,人命是如此輕飄飄的東西。她忽然睜開眼,伸出手,徒勞地想要抓住什麼。
屋内進來一個身影,韶明珠看不清。
隐約中,那身影和太子的模樣重疊——是他嗎?此時,韶明珠心中的恨與不甘,都即将傾瀉——至少,至少臨死之前,她不要是逆來順受的模樣。
不要是......
有人握住她的手。
掌心溫熱,韶明珠聽不清手的主人在說什麼。她筋疲力盡,再次閉上眼之前,好像聽到一句不那麼模糊的話。
這是一道不容置疑的話語:“我要她活。”
——
“什麼,有人給她下毒?”
安蘭院裡,白良娣聽完宮人的話,下意識直起身子,攥緊手中珠串。她目光波動,半晌緩不過神。
雖說她也同樣看不慣韶氏,可此時給聽竹閣的下毒,那可真是愚蠢至極。且她明白,此事一出,太子妃那邊必然是疑心她的,萬一到時候生出什麼枝節,那她可不容易洗清了。
“良娣覺得,這事是誰做的?”白良娣身邊的宮人憂心忡忡問。
“還能是誰!”白良娣一拍桌案,低聲怒罵:“除了陳氏那個蠢得出奇的,還能有誰?.......為着這麼一點波折,便行事如此莽撞,她不要命可别連累了我!”
宮女連忙給白良娣端來茶水。新貢的茶葉,除了太子妃宮中便是安蘭院有,白如歡瞥了一眼,卻一口喝不下去。忽然,她又漸漸平靜下來,像似想起什麼,“不過說到底,韶氏也就是個沒名分的娘子......宮中最忌大動幹戈,使得人心惶惶......殿下也不一定就要為了韶氏徹查此事。”
“......可奴婢聽說,殿下方才下了令,已經吩咐嚴查了。”宮女小心翼翼道。
白如歡面色一僵,半晌說不出話,過了許久才恨恨道:“......那便是陳寶林命不好,也怪不得我心狠。”
這時,廊下傳來宮人通傳:“良娣,陳寶林到了。”
“......你瞧,說什麼來什麼——讓她進來!”白良娣端起茶盞,面色已恢複平靜。
——
陳寶林一進來,便是抹着眼淚,哭哭啼啼,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白良娣看穿她心思,有些不耐煩道:“行了,要說什麼說便是,光哭頂什麼用?”
陳寶林擡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淚水,有些慌張地問白如歡:“姐姐,你可聽說聽竹閣那邊的事了?”
......
白如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懶散道:“當然是聽說了。這樣的大事,我還在想究竟是何人所為呢?”
陳寶林心頭一虛,目光躲閃。白如歡盯着她,片刻之後她也下定決心不再隐瞞,咬咬牙說出來:“......姐姐,是我派人往韶明珠飯菜裡下的毒。”
“......這樣麼?”白如歡語氣絲毫沒有波動。她把視線從陳寶林身上移開,也不顧她滿面焦急如焚,單道:“你既然做了這樣的事,找我又有何用?如今殿下下令徹查東宮,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白如歡說這樣的話,就表明了不願意插手此事,也不願意替陳寶林遮掩。
陳寶林猶如五雷轟頂,哭泣得更加厲害,顧不得什麼尊重體面,一下撲跪在地上,哀泣道:“......我,我也是一時氣急了......我以為殿下不會為了韶氏細查——姐姐,你不是也恨韶氏?我是為了給咱們出氣啊!”
白如歡眸色一冷,直起身子厲聲道:“誰說我恨她?!又是誰叫你給韶氏下毒了?你自己做出這沒輕沒重的蠢事來,可别牽扯上我!”
陳寶林被她這麼一吓,登時大氣不敢出,畏畏縮縮閉上嘴。
她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一時間也是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白如歡看她如此,也緩了語氣,“行了,你起來吧......我也不是沒有救你的法子,隻是要容我細想想——你先回去,穩住心思,切莫打草驚蛇。”
陳寶林猶如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連謝過白如歡,果真聽話起身,抽抽噎噎道:“是。”
送走了陳寶林,白如歡隻覺得心中疲憊,手撐着額頭,靜靜想着什麼。身邊大宮女走過來,對她道:“良娣,夜深了,先歇息罷。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白如歡搖搖頭,“陳氏,是斷不能留在東宮了。這事既然是她所為,也該由她來背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