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笑道:“京城五月初五,時興過女兒節,有女兒的家中,會嬌飾打扮小閨女。我瞧二哥哥男生女相,姿容韶秀,不如我來打扮你。”
張居正一把握住她作亂的小手,見她微微撅起了嘴,無奈松手,憑她高興“靓飾”自己了。
陸繹啧啧兩聲,皺眉道:“林潇湘,不要拿你傅粉戴花的癖好四處勾人,醜死了。”
黛玉擡眸冷笑:“歐陽修有詩‘戴花持酒祝東風’,而今狀元郎還簪銀葉翠羽花呢!你沒得花戴就說醜。我又沒打扮你,你急什麼?”
“誰急了?”陸繹一拍膝頭,站起身來,“我是替正哥叫屈,你就仗着他寵你,可勁兒胡作非為吧!”
“我怎麼就胡作非為了?”黛玉反問。
眼見兩個孩子就要吵起來,沈煉與胡宗憲對視一眼,忙笑道:“既是女兒節,咱們玩投壺,誰輸了就扮作姑娘,每人給她添妝畫彩,出去逛一天好了。”
史湘雲道:“這個主意好!我等着看陸三公子穿裙子呢!”反正她和黛玉,無論做什麼打扮都不吃虧。
晴雯和紫鵑掩嘴笑着,忙把小琴桌擡進院子,拿出投壺的器物,一個監督一個計數。
按年齒為序,沈煉與胡宗憲兩個自知勝之不武,主動增加難度,一起蒙眼背投,竟是各中十箭,打了個平手。
今日壽星張居正運道也極好,投中了九支。偏生黛玉手氣差了些,隻中了半數。
史湘雲與陸繹同年,二人雙箭齊發,一連八箭都中了。
陸繹撸起袖子得意笑道:“林潇湘,合該你穿裙子。等着看我‘打扮’你,左臉王八右臉龜,你就出去逛吧,看不美死你!”
“誰還怕你不成!”黛玉扭頭回屋,換衣裙去了。
陸繹哼着小曲,興緻勃勃地在碟子裡調配顔料,想着如何畫出讓人過目難忘又贻笑大方的綠毛龜,忽聽得衆人驚豔之音,回頭一看,當即舌橋不下。
黛玉梳了随雲髻,單一支绾發簪,再無裝飾,更顯得朱顔綠鬓,清麗可人。
一身水紅飛燕銜花紋絹地夏裙,肩披繡蘭草紋蟬紗披帛。襯出少女明眸剪水,纖腰如束,蹁跹袅娜宛如天仙。
“來來,先戴條項鍊。”胡宗憲摘了扇墜,用五彩繩圈起,當作項鍊挂在了黛玉脖子上。
“我做的是手串。”沈煉就地取材,用果碟中的櫻桃核做了一條手串,送給黛玉。
史湘雲用各色花草,編了一個極精緻的花環冠子,戴在黛玉頭上。衆人瞧了又是一陣誇贊,簡直跟百花仙子一樣可愛。
“阿繹,來吧!”黛玉無所畏懼地走到陸繹面前,仰臉向他道,“該你的王八上場了。”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畫了!”陸繹一臉壞笑地道,可望着她粉雕玉琢的容顔,不由咽了口唾沫。
握着畫筆的手竟然抖了起來,在半空踟蹰許久,也沒舍得在她無瑕的面頰上揮毫。若在這樣的美人臉上畫王八,怕是會天人共怒吧!
黛玉咬牙閉眼等了半晌,也沒見他動作,睜開眼道,“你到底畫不畫?”
“畫!”陸繹将心一橫,換了一直新筆,蘸了朱砂,點在她額心,權當畫美人痣,卻不想太過緊張,多了一條小尾巴。
又試圖換筆補救一下,可惜用錯顔色,在她面頰上留下了曲折的一抹綠痕。
“呀……畫蛇添足了。”
黛玉心知不妙,徑直走向張居正,央聲道:“二哥哥,我出門是夜叉星還是花仙子,可全在你手裡了。”
風動青衫,吹得少年鬓邊的薔薇花屢送香氛。
張居正拈起一支紫豪須眉,筆尖輕點紅汁,在她面頰上遊走,或點勾或洇染。
肌膚上傳來的些微癢意,讓黛玉不禁長睫微顫。
“别動。”少年目光随着筆觸流轉,喉結無聲滾動,他擱下筆,凝神望了她許久。
黛玉蹙眉道:“救不回來了嗎?”
張居正微笑,“很美。”
還未來得及攬鏡自照,就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趨近。
所有人齊刷刷站起,看向眼前沉鸷健武的錦衣男子。
陸繹驚愕之餘,顫聲道:“爹……”
陸炳手扶腰刀,目光徐徐掃過衆人,最後停留在黛玉臉上:“陛下召你即刻入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