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歇過後,顧鼎臣給他們講了如何用陰陽五行,來占蔔預測天氣及風向。又教了他們一套緩解眼睛疲勞,恢複目力推拿穴位的方法。
黛玉這才記起來,顧鼎臣不但學問好,還精通醫理,長于眼科,著有《醫眼方》傳世。
她可真是找到了一位博學多才的好老師呀。
到了申時,顧鼎臣的課就上完了。朝臣酉時下值,在此之前,三個學生可在後院自由活動。
陸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真就擺出教頭的姿态,開始教黛玉習武。
小少年先是将黛玉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啧啧搖頭道:“你這樣骨弱筋柔,像個姑娘家,怪不得個子矮。”
黛玉聽了不由扁嘴,張居正長腿一邁,居高臨下地瞥向陸繹,涼涼道:“你也未見得多高,要教就拿出真本事,不要說三道四,動手動腳的。”
陸繹隻覺自己那隻拍了林潇湘的手,似乎要被張居正瞪出窟窿來,擡頭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說:“先從拉筋壓腿開始,林潇湘明兒你再多備一套練功服來。”
原以為陸繹小小年紀,大抵隻記得幾套拳路或劍術,耍出來的都是些花拳繡腿。
不曾想他從小打熬筋骨,對各種武術築基之法掌握深透,還能将其中道理講析明白,遠比做學問功底紮實得多。
一個時辰下來,黛玉初步掌握了弓、馬、仆、虛、歇五種步形。
并按照陸教頭的安排,答應每天晨起上課前,足綁沙袋長跑一刻鐘,下晌在大樹衩上懸垂擺蕩半刻鐘,再蹲馬步一度鐘,金雞獨立半刻鐘,壓腿拉筋一刻鐘。
陸繹雙手環胸,一本正經道:“照這樣練習一個月,孟春就能學會五禽戲,側手翻,前後空翻。
到了夏天,踩高低梅花樁,學太極推手,下橫豎叉。入秋時,再教你棍法三要劈、掃、點,拳法三要沖、劈、撩。
形成定式後,冬天再學三才連環,将沖拳、踢腿、格擋組合連招,演變百種對敵套路,全都記牢練熟了。
一年後你若能正踢腿至眉尖,直拳可擊穿厚草紙,空手接下一把落竹筷,就具備基礎武術功底了。之後再習學任何刀槍劍戟,斧钺鈎叉就不難了。”
他話音剛落,黛玉就從樹杈上掉了下來,兩條胳膊實在酸軟無力,支撐不住。
“要是嫌累怕苦,趁早放棄吧,省得學個半吊子,有辱我陸師傅的名聲。”陸繹口中啧啧,一臉鄙夷道。
黛玉不得不咬牙爬起來,踉跄着跳了幾步,都沒能抓住樹杈,眼見陸繹作勢轉身要走,心頭急得不行。
忽然腰身一緊,張居正舉臂将她掐腰托起,“抓住了!”
雙手總算勾住了樹杈,黛玉再次緩緩擺蕩起來。
若單靜止垂挂在樹杈上,也許還能堅持,還要不斷擺蕩,就增加了掉下來的風險。
這半刻鐘異常難熬,黛玉一張小臉苦大仇深地皺着,咬牙死撐。
“還真是力遜孺子,怯似鼢鼠。”陸繹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老神在在地在一旁挖苦諷刺。
張居正瞪了他一眼,回頭給黛玉出主意說:“你且不要着意于手臂,隻管把史太公的《報任安書》背下來,半刻鐘就混過去了。”
黛玉點點頭,松開繃緊的牙關,開始一邊并腿擺蕩,一邊背誦起來。
“……教以慎于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勤勤懇懇……”
果然,當黛玉将注意力放在背誦文章上時,便忽略了手臂上的痛楚。詞句之間的頓挫節奏,也輔助了雙腿擺蕩的律動。
随着一篇兩千餘字的《報任安書》背誦完成,半刻鐘的臂力練習也結束了。
雖說累得手腳如棉,可一旦找到了打發時光的方法,黛玉也終于不必将習武視為受刑了。
無論是蹲馬步還是金雞獨立,一想到隻是背幾篇文章,那就輕松許多了。
神童果然是神童,總能拿出事半功倍的好辦法。
等到顧璘散值,來接他們下學時,黛玉已經手腳打顫,要張居正扶着,才能爬上馬車。
顧璘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心疼得不行,忙問:“林姐兒這是怎麼了?”
黛玉不想讓顧璘知道自己在練武,連連搖頭,卻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居正心領神會,替她解釋道:“下晌顧老師讓我們活動,她跟陸繹賽跑,累酸了腿腳。”
黛玉感激地沖他笑了笑,卻見他冷冷别過頭去,看向車窗外,心裡憋着一股氣似的,一句話也不說。
回到潇湘館,又累又餓的黛玉足吃了兩碗飯,癱在貴妃榻上緩了半個時辰,才下地慢慢挪步,每走一步手腳都酸脹得不行。
得知林姑娘又起興練武了,紫鵑、晴雯兩個也是滿心不解。服侍她栉沐後,一左一右地開始幫她揉捏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