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什麼大錯,狗仔那邊都壓下來了,憑什麼他們不讓我——”
“還撒謊?”漆疾風受夠了他颠倒是非,提着皮帶又站了起來。
漆小海趕忙喊道:“我說我說,哥!是洪興哥給我的請柬,邀我去他的郵輪上玩。”
“玩?”漆疾風被氣笑了。他看着眼前這張即使糊滿眼淚鼻涕也濃麗的漂亮臉蛋,再次信了那句話——好看嗎?全是用腦子換的。
“你知道那裡都是什麼人嗎你就敢去?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長?劉洪興的局你都敢參加,活膩歪你可以直說。”
“哥我錯了,我不去了!我絕對不去了,我發誓,我要是去你就剁了我。”
“閉嘴,這些話留着說給聞姨聽。”
漆疾風踩滅煙,上前拽起漆小海,胡亂往他光溜的身上裹了一片蕾絲簾子,扛着他往外走。
漆小海瘋狂掙紮:“哥我不見她,我求求你,我不想見她,哥!”
他情真意切的哭泣也沒有軟化漆疾風堅硬的心。漆疾風将他扛上車,反鎖車門,對他的抗議視若無睹。
聞香雲,漆小海的親生母親,是他倆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躺在療養院裡已七年。
七年前,聞香雲被第二任丈夫漆雄打成植物人,她躺進療養院的第二個月,她的親生兒子漆小海,為同父異母的哥哥漆疾風擋了父親一改錐,永遠失去了右耳聽力。時間再往前拉,十三年前,漆疾風的親生母親受不了丈夫漆雄的家暴,選擇喝農藥自殺。
“哥你要是真的對我好就不要讓我見她,我求你,哥!”漆小海拍打着車窗歇斯底裡。他因為一隻耳朵聽不見,說話音量總是比别人大,嚎叫時也是。别人可能會覺得無比刺耳難以忍受,但漆疾風早習慣了。
“我就知道你壓根不是真心關心我,你不是真的愛我,你總逼我做不愛做的事,見我不想見的人!要不是我當年替你擋那一下,你早把我扔了!”
“對,是,如果當年你不替我擋那一改錐,我今天絕對不會管你。你是誰,你在哪,是活是死和我沒有一點關系,漆小海。”
漆小海沒聲了。這是漆疾風第一次回應他的胡說八道,無理取鬧,以咬牙切齒絕對肯定的語氣,和這毫不留情的用詞。
車内陷入寂靜。
良久,漆小海抽抽噎噎地問:“你真的會不管我嗎?”
漆疾風沒說話。
漆小海默默去扯兄長的衣角,無聲求和好。他比漆疾風小十一歲,今年19,比信洋還小,正是手裡有點閑錢就由着性子胡來的年紀。
“我聽你的,我去見她,你給我買身像樣的新衣服吧,我不想這樣去見她,哥。”
“你也别不管我,我會聽話的。”
漆疾風側目看他一眼,深吸口氣,調轉車頭,帶他買了一身名牌,領着他來到療養院。
“媽,哥打我,哥還說不管我了嗚嗚嗚嗚嗚,媽我沒臉見你嗚嗚嗚嗚嗚嗚,媽媽我好想你嗷嗷嗷嗷嗷……”漆小海跪在聞香雲床前,哭得情真意切,哭得醫護人員都用别樣的眼光看了漆疾風好幾眼。
漆疾風破罐子破摔,踢了漆小海兩腳:“當着聞姨的面發誓。”
“我發誓,我發誓,我決不會去參加洪興哥的局,決不去賭城,如果去就讓哥剁了我。”
“我不會碰你一下,你要是去就當沒我這個哥。”
漆小海愣了:“哥,你、你認真的嗎?”
“發誓,你去我們就斷絕關系。”漆疾風在原則性問題上一點步都不讓。
“好,好我發誓,我發誓……”
醫護人員松了口氣,原來大明星是個面冷心好的哥哥。
從療養院出來已接近淩晨。漆疾風點了支煙,待漆小海磨磨唧唧上車後,拽過他,扒了他外套給他上藥。
酒精、紗布、藥還是剛才的醫護人員給他的。
“反正每回打完都你親手包紮,何必打那麼重呢,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哥。”漆小海讨好地沖哥哥笑着,笑容裡裹着一團有恃無恐的孩子氣。
“閉嘴。讓我再發現一次你像今天這樣胡來,我絕對打斷你的腿。”
“那你能不能也正兒八經給我找個嫂子,别胡來?多回家陪陪我不行嗎?雯雯還想吃你做的糖醋裡脊呢,死活都盼不到你回來,所以才跟我分的手。”
“你是誰?管我?”
“你看你,隻管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漆疾風冷哼一聲,不欲與他在這種無解的事情上浪費口舌。包紮完,他打給了經紀人常五。
“五哥,我找到小海了,今晚太遲了,明天把他帶到公司行嗎?”
“不用,你直接帶去劇組,咱們到時候見。你告訴他,公司這次為他争取再次面試的機會可花了不少錢,他要是再把握不住,搶不到信狼一角,劉總就要找他好好聊一聊了。”
漆疾風心裡一沉:“好,我知道了。”
“切,看吧,他們壓根不上心,隻知道壓榨我們,哥,我說真的,咱倆一起解約走吧。不就是賠違約金嗎,賠他就是了。”
“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他們會放我走?”
山峰傳媒成立于十二年前,漆疾風是他們簽的第一批裡,為數不多至今還活躍在娛樂圈的藝人。他和公司一起成長,公司背後那些該知道的不該知道,他多少了解。所以哪怕現在山峰傳媒已頹勢明顯,他也不敢輕易提解約。
“那你不走我也不走。”漆小海說。
漆疾風最後悔的,就是帶漆小海入這行,簽山峰。當年他太信任常五,和對方一起搞了不少合作和投資,現在被這些牢牢綁死,無法抽身。
車駛上回城的高速,夜色深重,前路漆黑。
副駕駛上漆小海已經打着呼睡熟了,他永遠這麼沒心沒肺,因為他知道永遠有人依靠。
漆疾風放慢車速,帶着沒心沒肺的家夥,在黑夜裡穩穩前行。
對他而言,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對幾十公裡外的信洋來說亦是。但可惜,第二天當他從顔純床上醒來時,他可悲地發現,自己竟然喝斷!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