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佼跟随導引來到指定的桌位。
085号雖然位于大廳,但桌子與桌子之間留出了足夠的距離,中間架設了一道玫瑰花牆作為圍擋,滿足客人隐私需求的同時也兼顧了環境美觀。
桌子的空間不算大,隻能夠容納兩個餐位,以及桌子中間的一盞香氛蠟燭。擺在蠟燭旁邊的是一個小巧精緻的花瓶,花瓶内豎着一朵嬌嫩欲滴的玫瑰花。
路佼心中暗道不妙,最不願意看到的畫面還是發生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立馬調整出标準的禮貌微笑,看向端坐在桌子另一端的男人。“陳學長,晚上好。”
侍者John為她拉開座椅,路佼垂下目光,坐下後隻是一個勁兒地觀察着桌上的物件,刻意回避着對面的灼灼目光。
“我還以為學妹要爽約了。”陳筠庭的聲音涼涼的。
路佼嘴角的笑容弧度不變,鎮定自若:“隻是因為路上有些堵車,所以有些來遲,還望陳學長海涵。”
侍者正要為兩人倒酒,陳筠庭卻按住John的胳膊,攔下紅酒瓶,親手将路佼面前的酒杯添滿。
“請。”陳筠庭伸手示意。
“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
陳筠庭笑了,一雙眼睛擠成兩道彎彎的月牙,隻是說出的話語卻陰恻恻的:“路學妹這是看不起我了。”
“怎麼會?我一向很尊重陳學長,隻是我确實沒有接觸過酒精,擔心又給陳學長添麻煩。”
“是嗎?可我卻看不出路學妹的誠意啊。”陳筠庭再次伸手示意,隻是這次的語氣帶了些不容置喙的強硬,“請。”
看着對面這個男人似笑非笑的臉,路佼隻覺得頭皮發麻,胃中一陣又一陣翻騰,有些惡心作嘔的反應。她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冰涼的觸感使得路佼的胳膊微顫,連帶起一片雞皮疙瘩。她的目光落在酒杯中,杯中液體猩紅,在飄搖火焰和朦胧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瑩瑩的冷光。
陳筠庭用指節叩了叩桌面,眼鏡的邊框泛起一道冷光,“這麼信不過我,可真是讓我傷心。”他忽然傾身越過玫瑰花,陰影籠罩住路佼顫抖的睫毛:“路學妹該不會是想過河拆橋吧?”
路佼微微後撤,與他的蓦然湊近拉開距離。
可是手仍然舉着那杯紅酒,不為所動,絲毫沒有喝下這杯酒的意思。
如果是個耳根子軟點的女生,哪會受得了别人這樣相勸。陳筠庭原以為路佼也是個這樣的乖乖女,文靜内斂、做事體面,卻沒想到是塊出人意料的硬骨頭。
香氛蠟燭突然爆出燈花,火舌一下子高高竄起,幾乎就要舔到面前人的西裝。
路佼掀起眼簾,眼神毫無波瀾,隻是冷冷地提醒道:“陳學長還是坐下吧,以免火焰無情,不小心燎到了您的衣服。”
陳筠庭打量着路佼,緩緩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片刻,又挂起一個溫柔的笑容,絲毫看不出剛才兩人發生過小摩擦:“不想喝就不喝了,咱們吃菜。”
侍者John适時地端上兩道牛排。
滾燙的肉汁在牛排上滋滋作響,旁邊配菜是兩條翠綠的蘆筍,John殷勤地幫路佼把牛排切成小塊。路佼看着粉紅肉汁滲入骨瓷盤凹槽,卻激不起任何食欲。
陳筠庭慢條斯理地叉起肉塊放進嘴裡,突然開始侃侃而談,口若懸河地介紹起各種名貴的經典牛排,以及它們的不同特色。
此刻的路佼隻是極度想念剛才的銅鍋涮肉。
當陳筠庭的餐刀第三次碰響盤沿時,話題終于從“西冷牛排的曆史淵源”切換到了“不同場合的dress code”。
或許在陳筠庭的眼裡,面前這個尚未踏入社會的懵懂學妹早已被自己淵博的知識、高雅的舉止所折服,但路佼隻是盡力忍耐着陳筠庭的淺薄與聒噪,到了後面,路佼甚至像觀看馬戲團一樣觀看着面前的人像賣藝的猴子一樣背誦百度百科上的大段内容,間或投來的目光是期待觀衆可以扔給他一根香蕉。
“說到這裡,路學妹你知道當有男士邀請你到西餐廳共進晚餐時,你的正式着裝應該是什麼嗎?”
路佼避開陳筠庭尋求對視的目光,低頭忍笑:“……總之不是我這樣喽。”
比起對方的一身正裝,自己的白短袖和牛仔褲不知要舒适個多少倍。相反,她甚至有些慶幸自己今天沒有費心打扮,這樣的話,浪費在這種人身上的時間又少了一些。
陳筠庭抿了一口紅酒,高高在上地點評道:“很高興看到路學妹還有最基本的謙卑心态。”
"先生,您的奶油蘑菇湯——"
服務員端着銀盤的手突然一抖,濃稠的奶白湯汁如泥石流般傾瀉而下,精準地糊在了陳筠庭的定制西裝上。
"啊!"陳筠庭觸電般跳起來,白襯衫前襟瞬間綻放出米白色的抽象畫。路佼慌忙抽出紙巾,卻在看見他漲紅的臉時,突然想起猴子的紅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