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佼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裡的她置身于一個輝煌宏偉的宮殿,大廳中行列整齊,站滿了貴族顯貴,他們分列在加厚短毛絨紅地毯的兩側,畢恭畢敬地向她問候。路佼收回視線,這才發現自己就站在地毯上,手中是權杖,頭頂是王冠。
沒人告訴她這是什麼情況,但是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她是這座王國的女王。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中忽地充盈起一股強大而穩定的力量。
路佼攥緊權杖,一步一步地走向屬于自己的王座。
她坐在高處,向下俯視,群臣匍匐在她的腳下,畢恭畢敬,心悅誠服。
接着,他們一個個走上前來向她行禮。
首先是一個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小時候,她在随筆中将在寒冬中擺攤賣烤腸的路佼媽媽比作一隻矮小的、可憐的、髒兮兮的豬,譏諷她家的狼狽與貧窮。事情以路佼的報複而告終,她将女孩的随筆本撕了個粉碎,泡在了女孩的水杯中。
夢中,穿碎花裙子的女孩哭得泣不成聲,把随筆紙張撕成碎片,塞在了自己的嘴中。
然後走上前來的是一個穿着中學校服的少年。高中時,他到處散播謠言,诋毀路佼是因為同教導主任關系匪淺才從貧困縣考到了市重點高中。路佼的反擊是無聲的,直到她以優異成績考上了聲名赫赫的重點大學,那些诋毀才徹底偃旗息鼓。
夢中,那個男生不停地扇着自己的巴掌,一直扇到臉頰紅腫、嘴角帶血。
最後,一道峻挺的身影裡在身前。他衣飾富麗,腰間佩劍,頭頂一項紅金皇冠,綴滿了碩大的寶石,舉手投足之間,真正養尊處優的顯貴之氣呼之欲出。
路佼辨認出他是周越。
周越拔出銀質長劍,直指她的喉嚨,斥道:“赝品!我才是國王!”
路佼面上波瀾不驚,但是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她心神一恍,手中的權杖微微顫動,頃刻之間,這座高大的宮殿也開始晃動起來。
周越微微勾唇,神色高高在上,眼中充滿着對她的蔑視:“不過,我允準你當我的後妃、我的公主。”
他右手上那塊熠熠生彩的腕表異常奪目。
像是在飄搖的大海中抓緊了一片浮木,路佼的神志逐漸回籠。
她高高舉起手中的權杖,它光秃秃的,沒有任何黃金、寶石作飾,卻堅硬無比。然後瞄準周越右手上拿着的佩劍,盡力一砸,銀劍“咣當”一聲砸在大理石鋪就的地闆上,随之掉落的,是破碎的腕表。
對着跪倒在腳下的周越,她說:“我自己實打實掙來的王位,比任何人賦予的都更堅固。”
話音剛落,宏偉的宮殿立馬停止了晃動。門外忽然飛進來一隻小鳥,它停在路佼的肩膀上,抖抖翅膀上的彩翎,看看路佼,又看看周越,不停地歌唱着:“納他為面首!納他為面首!”
周越此時微微擡頭,一雙桃花眼飛揚魅惑黑白分明,眼眸深處像是藏了一團漩渦,好似要把人的心神都吸走。
路佼渾身一淩,瞬間變得清醒。
第一反應是摸摸身上的被子,大腦才慢慢開始運作,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不在家裡也不在學校,而是在周越家做住家保姆。
路佼有些怕黑,直到憑肌肉記憶掀開台燈,她才如釋重負般眨眨眼睛。
靜谧的深夜中,頻率快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心跳聲格外清楚。幾個呼吸回合之間,夢的内容已經忘了個七七八八,可那情緒的餘波還萦繞在心頭,久久難以消散。
路佼摸摸額頭,又摸摸臉頰,熱得有些發燙,一片潮紅。于是她把被子掀開一角,可是于事無補,身體還是異常燥熱。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路佼皺着眉頭回憶,卻隻能捕捉到夢的一小部分碎片,許多畫面都一閃而過,快得讓人幾乎抓不住記憶的影子。
似乎,是個跟周越有關的夢。
天已有些蒙蒙亮,路佼摁亮手機屏幕,發現時間剛剛過了五點。自從來到安總家裡,她就習慣了每天六點起床,複習兩至三個小時再開始一天的工作。現在再睡也睡不了多久,不如直接起床開始背書。
洗漱完,冰涼的清水驅散了一些睡意。
路佼坐在書桌前盯着課本,被自己不知緣故卻無法抑制的情緒攪得心煩意亂,難以進入學習的狀态。
她這是怎麼了?
時鐘滴答滴答,時間流逝的腳步聲填滿卧室,敲在路佼的耳朵裡,格外驚心動魄。
她思忖片刻,拿出手機給胡千芙發消息:
路佼:【中午出來吃飯嗎?】
胡千芙:【我剛從圖書館回來。晚上吃吧,我白天在宿舍補覺。】
路佼:【你怎麼又開始晝夜颠倒了?這樣對身體不好。】
等了十餘分鐘,對方也沒再發來回複。估計是直接睡着了。
路佼晃晃腦袋,嘗試把那些奇怪的情緒全都甩出腦海。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現在是寶貴的學習時間,不能浪費,不許浪費。
夜晚,半仙閣。
這是一家在北江市内小有名氣的銅鍋涮肉,因為價格實惠而頗受大學生群體的青睐。
大廳中,人聲鼎沸,白霧缭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