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月影看着他,眼中閃過些疑惑和不解。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淩雲破會提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要求。
淩月影僅僅愣住短短一瞬,很快便收起了自己臉上的錯愕神情,旋即他笑得前仰後合:
“這算什麼?是又想出什麼新型的懲罰遊戲了?該不會是因為我把你出發前精心打包的果蔬甜味營養劑全換成了辣椒味?”
淩月影笑着抓過一旁看戲的小黑蛇,熟稔地将指尖放在他的蛇身上。
小黑蛇似乎對淩月影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極為不滿,它猛地擡起頭,露出自己尖銳的毒牙,朝着淩月影的手指吐了吐信子,發出“嘶嘶”的威脅聲。
淩月影卻毫不在意,他輕輕地撫摸着小黑蛇冰涼的鱗片,動作溫柔而熟練。
肆意貼上的觸感讓小黑蛇瞬間身體僵直,毒牙堪堪停在向導白皙的腕邊,最終卻隻是用信子舔了舔他的指尖。
它扭過頭,慢慢地放松了緊繃的身體,将頭靠在了淩月影的手臂上,似乎在無聲地表達自己的妥協。
笑着逗弄着小黑蛇,他的眼神眼神陡然一沉。擡手将指尖緩緩撫過哥哥擰緊的眉心,聲音輕得像飄落的羽毛。
“還是說……你終于厭倦當完美無缺的首席了?”
這句出乎意料的話語,比任何鋒利的匕首都更具殺傷力,直直地刺進了淩雲破的心底。
内心深處最隐秘的想法比預想中的責罵更加尖銳,毫不留情地剖開層層铠甲直刺心髒。
夢境開始震顫,甜蜜的幻象搖搖欲墜。淩雲破感覺自己的意識正一點一點被拉回現實。
意識的警報聲快要穿透夢境的瞬間。
淩月影突然貼得更近。
“我早就看膩你這副假裝成熟的樣子了。”
他輕輕環住淩雲破,淡淡的熟悉香味一瞬間就淹沒所有試圖清醒的掙紮。
“你很累了吧?”向導的下巴抵在他肩窩,聲音是輕輕拂過的羽毛,帶着神奇的魔力,“我會幫你分擔,你睡一會兒就好。”
淩雲破的身體猛地一僵,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淩月影,感到一陣不知所措。
他想要推開淩月影,想要逃離這個溫暖得讓他不安的懷抱,可是,他的身體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無法動彈分毫。
他隻能任由淩月影這麼靜靜抱着自己,感受着他身上傳來的溫暖溫度,聽着他溫柔的話語,原本想要醒來的意志正一絲絲地溶解消散……
淩雲破感覺自己在融化,像一隻不小心墜入甜蜜蜂蜜的昆蟲。他的軀體如此契合地嵌在淩月影的懷中,仿佛他們從出生起就注定該這樣緊緊依偎,每一次呼吸都相互交融。
他試圖再次說服自己,這隻是一個夢,一個不該沉溺其中的虛幻。
自己不應該沉溺于這個夢境中,這隻會助長自己的軟弱。
可是,他卻又如何都舍不得。
他舍不得這個溫暖得讓人眷戀的懷抱,舍不得這個溫柔到能融化人心的聲音,舍不得這個……可以讓他暫時抛開所有防備與僞裝,實現自己不敢面對的幻想的地方。
淩月影的擁抱,是世界上最難掙脫的東西,将他牢牢地困在了這個夢境中。
他越是奮力掙紮,就越是渾身無力。他越是急切想要逃離,就越是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睡吧,剩下的都交給我。”
恍惚間,有一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在他耳邊哼着搖籃曲。那聲音比他感受過最輕柔的微風更輕柔,拂過他緊繃的脊,帶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舒緩。
淩雲破隻覺意識逐漸模糊,鋪天蓋地的倦意突然将他淹沒,他無法抗拒。
淩雲破感覺自己仿佛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得如此香甜了,仿佛所所有積壓在心底的壓力和煩惱,都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破,雲破?到換班時間了。”
直到一陣輕緩的呼喊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夜晚的微風卷着篝火的餘燼掠過淩雲破顫抖的睫毛,将他從黑甜夢境中驚醒。
淩雲破睜開眼睛時,他的隊友黎沉霭正俯身站在斷牆邊緣看着他。
那茶色長發自然垂落,無光的淡褐色瞳孔宛如蒙塵的琥珀,深邃之中透出沉靜的氣質。他俊逸的臉龐輪廓分明,卻帶着一種仿佛有什麼永遠都無法釋懷的憂郁氣質。
黎沉霭的精神體夜莺也靜靜停在主人的肩頭,兩雙眼睛靜靜凝視着恍惚的淩雲破。
沒有某人的氣味,沒有某人的體溫,某人曾在他身邊停留過的痕迹,此刻更是一點都尋不到。
隻有自己指間纏繞的潮濕夜霧,還有黎沉霭遞來的能量塊在他掌心投下的冰冷陰影。
夢中的一切果然都是虛無。
淩雲破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扶着牆站起了身,接過黎沉霭遞來的能量塊。
“很少見你沒提前醒呢……是想起你弟弟的事了嗎?”黎沉霭的聲音磁性而溫柔,帶着一絲擔憂。他的聲音十分輕柔,像是怕驚擾到淩雲破的思緒。
“隻是做噩夢而已。怎麼了,為什麼要說起這個?”
淩雲破扯動嘴角,努力讓少年清澈的聲線帶出一抹故作輕松的上揚尾調,裝作不耐煩地回應道。
“呵呵,因為你隻會在和他有關的事情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所以我就猜可能是這樣。”
黎沉霭勾了勾唇,他的笑容很淡,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憂郁。他緩步走到淩雲破身邊,和比自己矮一大截的他并肩站在一起。
“……”
淩雲破沉默了片刻,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淩雲破一向覺得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很少有人能夠看穿他的内心。但這不包括黎沉霭,這個比他年長,比他更有經驗的哨兵,自己似乎總瞞不過他。
“是吧?總是在我夢裡冒出來什麼的真是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