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見，你知道淩月影現在擔任着他的哥哥的專屬向導這件事吧？”
池夢語說這句話時，聲音像是加了薄荷的氣泡水，清冽中還透着玩味。
池星見一怔，手中茶盞邊緣泛起漣漪：“您是指……淩雲破？”
“沒錯，你對他了解多少？”
“聽說他在高塔學習的時候，打破了很多很多的記錄……”池星見回憶着在高塔學習時聽到的種種傳聞，
“我是聽好幾個教官提起過他，明明入學的時候年紀很小，實力卻比所有人都厲害。”
“嗯，一些有哨兵或是向導潛質的人，在使用誘變劑之前就會出現微弱精神力外溢的現象。一旦發現這種情況，就要提前進入高塔并注射誘變劑。”池夢語說道，“他就是如此，因此在十四歲就不得不進入高塔訓練。”
“十四歲……”池星見有些驚訝，“那他，現在豈不是……”
“沒錯，他的身體的成長停留在了那個時候。”池夢語嘴角含蓄地勾起一抹笑意，
“不過，他的能力和實績，都是貨真價實。雖然我相信你不會，還是提醒一聲，要是見到他，不要表現得失禮。”
“我知道。”池星見點點頭，“他是智能城的首席哨兵，也是所有哨兵的榜樣。”
“嗯，你明白就好。”怕池星見聽不明白，池夢語接着補充道，“不隻是力量的強大……星見，我認為你能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那還有其他的是什麼？”
“這個嘛……”池夢語笑了笑，“等你真的有向他學習的機會，自然就會知道了。”
“我，會見到他？”
池星見有些驚訝，最強的 S 級哨兵，在他認知裡好像是離他有些遙遠的存在。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他有什麼交集。
“嗯，很快就會有機會的……”池夢語沒有多做解釋，而是接着說，
“在我看來，他們兄弟兩的性格如出一轍……隻是一個溫柔些，一個嚴厲些。”
“母親，您很了解淩向導嗎？”池星見突然問道，他擡起頭，看向池夢語，眼神中帶着一絲好奇。
“我？”池夢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她的笑容中帶着一絲無奈，
“不算了解，隻是從你的夢裡，能看出一些東西。”
“我的夢裡？就今天那些？”池星見有些疑惑，他微微歪着頭，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是啊，你的夢。”池夢語說道，她輕輕地指了指池星見的腦袋，“他明明可以直接操縱你的記憶，卻選擇留下共感的餘溫。”
“就像此刻，我本可以窺探你全部夢境和記憶，卻選擇坐在這裡和你一起喝茶。”
夢之宅邸的壁爐中，木柴噼裡啪啦地燃燒作響，池夢語靜靜地望着杯中慢慢舒展的茶葉。
“還有，你的小雪狼今天是不是格外活潑？”
池星見耳尖一熱，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在疏導室裡，那團毛茸茸的小家夥蹭着淩月影袖口的場景，喉結動了動：
“它隻是……有點貪玩。”
“貪玩？”聽到池星見欲蓋彌彰的回答，這是今晚池夢語笑得幅度最大的一次，
“精神體對于哨兵和向導來說，是自身意識的延伸，所以你無法壓抑自己的精神體表達好感。就像你會因為小雪狼的舉動覺得有些窘迫……”
她停頓了一下，才接着說：“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對他來說其實也一樣？”
池夢語說話常常隻說一半，剩下的需要池星見自己去琢磨。池星見此時正絞盡腦汁地理解母親的話中的意思。
他終于想起夢裡那條銀白的小蛇，想起它為自己系鞋帶的畫面，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
鱗片摩挲的觸感與淩月影指尖的溫度重疊。一些細微的畫面突然刺破迷霧出現在眼前：向導含笑的雙眼，沙漏倒轉時沙子簌簌落下的聲音，還有那句“不能”背後一閃而逝的微妙神情。
“您的意思是……淩向導的精神體小蛇主動幫助了我，這或許也代表着淩向導潛意識裡對我的關心？”池星見喃喃。
“我什麼也沒說。”池夢語嘴角輕揚。
“您今晚和我說了那麼多，怎麼現在又開始說淩向導的好話了？”
池夢語無奈地擡手扶額，這孩子有時候總是聽不懂她話裡更深層的意思。
她并非真的對淩月影有什麼意見，隻是希望池星見能更加成熟，學會全面地看待問題，能在哨兵的成長道路上走得更穩。
這一次，池夢語答非所問：
“成為正式哨兵之後，也别忘了常回家看看我。下次，輪到你給我泡茶了。”
她緩緩站起身，身影逐漸消失在夢境中。
與此同時，遠離中樞方舟的某處。
地面，未收複地區。
曾經繁華的城市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扭曲的金屬、破碎的磚石雜亂地堆砌着，在昏黃如血的落日餘晖映照下，投下詭異又透着陰森的影子。這裡已然成了感染體肆意橫行的領地，危險無處不在。
夜幕降臨，暮色緩緩覆蓋了這片危機四伏的土地。淩雲破和隊員們在臨時營地中稍作休整，約定輪流守夜。
這個臨時營地搭建在百年前的廢棄地鐵站内，地鐵站的入口被層層疊疊的雜物和簡易的陷阱堵住，隻留下一條狹小的通道供人進出。四周的牆壁上爬滿了青苔和不知名的藤蔓。
破損的軌道在昏暗的光線中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處，仿佛随時會有危險從那裡湧出。廢棄的列車車廂東倒西歪地躺在軌道上，有的車廂已經被嚴重損壞，露出扭曲變形的骨架，車窗玻璃破碎得七零八落。
淩雲破背靠着混凝土殘垣坐了下來，他的制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灰塵和感染體留下的斑斑血迹。戰鬥後的疲憊讓他意識逐漸沉入黑暗，雜亂的思緒在朦胧的睡意中飄蕩。
……今晚的夢境，來得洶湧，卻帶着一絲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