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答他:“祝賀新皇登基的隊伍。”
鄒靜文回頭,果然看見劉副将坐在那,對方看起來相當氣定神閑,這隊伍也半點不像在逃亡,于是問道:“幾天了?”
“三天。”劉副将說出了個驚人的數字,搖搖手裡的瓷瓶,“我想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鄒靜文稍微動了動手腳,察覺到身上已經被換過藥,沉默地坐了起來。
好半晌,聽見身後的人開口問他:“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鄒靜文于是想了想,回過頭看他:“你是,女扮男裝的嗎?”
劉副将一時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擡頭看過去,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麼了?”
“你和我哥哥交好,我們見過很多次,你補的東西,我現在還收着。”
劉副将聽不下去了,打斷道:“不是,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女人?”
“你那天說是不學好那些,到時候别人看不上就沒法結婚了,不是開玩笑,而是因為小時候你接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吧。”
劉副将徹底聽不下鄒靜文這一通沒由頭的猜測了,就要讓他打住。
鄒靜文又道:“你手上那顆紅點,是守宮砂,對嗎?”
聽見這話,劉副将口裡的話被堵住,徹底啞了火,左手僵硬地在右手手臂上輕輕摩挲着。
“你那天放火,是為了引開大家注意,這樣一來必然有人撲火,但是守太子殿下的人手隻增不減,人手不足時别的地方守衛就要減,這時你就可以乘機幫助那個人逃走了……”
鄒靜文就這麼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劉副将一直等他講完,也擡起頭來,看向對方,他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
“我可沒放火。”
劉副将歎了口氣,他無奈地笑笑:“你直覺很準,很聰明,就是有點天馬行空了,你是想問我,你家的事兒吧。”
鄒靜文點點頭。
劉副将頗有些失神地看向一旁,低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天我過去的時候,你就已經昏了,你母親看見我,隻讓我拖一個小孩給他,我就找了你們家的那個書童推給她,那個洞口剛好可以讓一個小孩出來,你母親把你交給我,我把你拉出來放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去時,那火勢已經相當壯觀了,我在那被帶過去問話,之後也找不到你,更不清楚你是不是活着。”
良久過後,久到劉副将以為鄒靜文不會再開口時,才聽見他說:“你參軍女扮男裝,是為了——”
“我沒有女扮男裝。”劉副将忍無可忍,看了他一眼,表情相當古怪,“你沒别的事要問了嗎?”
鄒靜文扭捏了一下,郝然道:“我塞給你那手帕,你沒弄丢吧……”
“進不去吧。”
鄒靜文盯着地上的洞,為難道。
劉副将擡擡下巴,示意鄒靜文不要輕言放棄。
“為什麼,你不是和王爺談了什麼條件嗎?他都把我給你送來了,你為什麼進不了皇宮大門?這一路我們都是混進來了的,這次還要爬這個,萬一……”
劉副将不動聲色地移到鄒靜文的左側,輕聲道:“你躲起來。”
鄒靜文立刻沖進了右側的轉角,幾乎同時,兩個人從他們來時的巷子繞了出來。
封銘走到劉副将跟前,對他行禮,恭聲道:“殿下。”
劉副将遲遲沒有回話,封銘也隻是笑道:“皇上已經等着了”
劉副将靠着牆,笑着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傅靖挑挑眉:“這洞,還是我給你挖的。”
劉副将皺皺眉:“那你幹什麼不堵了,不怕别人來鑽嗎?”
傅靖無所謂道:“反正應該也小了吧。”
“你們怎麼一個個的,記性這麼好”劉副将歎了一口氣,認栽了,“你是封銘?”
封銘微微一笑:“是,走吧。”
幾人走後,鄒靜文從角落閃出來,看着那個仍然無人問津的洞,小小糾結了一下。
“好久不見。”大殿裡,一名男子扶着棺柩,他聽見聲音之後歪頭看過去,笑得眉眼彎彎。
劉副将沒有上前,他看着大殿中央有一座巨大的佛像,身穿玄色龍袍的男子就立于佛像之下,他身邊玉石雕刻的棺柩反射着金光,照在那位新帝的臉上。
而劉副将看着那棺柩,眼神冷了下來,明知故問道:“那是什麼……”
新帝的樣貌相當清秀,說話時溫言細語:“是父皇的聖體,順他的意願,我要把他埋到揚月城去……”
劉副将欲言又止,輕聲道:“這……這不合規矩。”
男子依舊扶着棺材框,玉石打造的棺叫他的掌心暖出些溫度,人死已經有一段時間,卻沒有封蓋,能看見裡頭的屍體青白不均的臉,他視線不移,笑說:“合不合規矩的,規矩——誰說了算?”
他觀察着眼前人愈加蒼白的臉,愉悅地笑道:“你放心,父皇的棺木現在在皇陵,衆人把守,不日就運往去楊月城,同……長公主合葬。”
劉副将擡步上前,看見棺木裡猙獰卻熟悉的面容,臉更加白了。
男子扶着劉副将的肩膀,道:“無論是皇陵,還是哪裡,他哪兒都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