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簡單沖了個澡換了幹淨衣服,鄒靜文往沈雲瑞房間走去,走到房門口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這還是他第一次進人家的房間呢。
他到的時候那位婢女剛好正在往桌案上擺東西,等她走了鄒靜文走過去,桌上放着兩碗澄黃清澈的湯面。
鄒靜文:“面條?”
沈雲瑞從屏風後走出來,眉目間似有郁色道:“你不喜歡?”
鄒靜文忙道:“不是,我早上都是白粥的,還以為是統一的,沒想到我們的不一樣……”
話音未落,鄒靜文突然感到此話不妥,後悔不已,他本不過是随口一提,說出來才意識到,他這樣說話會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沈雲瑞垂着眼皮讓鄒靜文坐下。
鄒靜文耳根還有些發燙,在心裡警告自己要謹言慎行。
金黃的湯頭裡燙着細細的面條,翠綠的蔥花點綴其上,讓人感覺食指大動,鄒靜文那筷子挑散了面條,夾起一縷吃起了他這輩子最斯文規矩的一頓飯。
心滿意足地滿足了口舌之欲後就是接着沈雲瑞的嚴苛教導了。
當沈雲瑞把鄒靜文昨天的作業遞過來時鄒靜文簡直有點不敢直視。
沈雲瑞認認真真把鄒靜文的作業朱批了一遍,那幾頁紙都直接變成了紅色,簡直比他這輩子流的血還要更加多。
沈雲瑞倒是見怪不怪,一筆一劃、一字一句地教着鄒靜文,就差手把手了,鄒靜文學了一上午,終于寫出來些精緻的鬼畫符,看也不想再看,沈雲瑞卻把他們收起來了,沒有扔掉。第二日,鄒靜文再去沈雲瑞屋子時,一個陌生的小姑娘正在整理房間,看見人出來,她恭恭敬敬、以至于頗有些戰戰兢兢地将一件外袍遞過來。
“公子……已經洗幹淨了。”
這是沈雲瑞昨天給他的外袍,鄒靜文接過道謝,又發現,那孩子戰戰兢兢,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而且轉頭就走,鄒靜文于是把人叫住,随口道:“前幾天那個姑娘呢?”
不錯,昨日早晨鄒靜文還是把外套給一個高挑的女子,那個姑娘負責鄒靜文的起居和送食,本來一直是她,不知道今天怎麼換了個人。
“她,她回家了,不在這裡做事了。”少女的聲音唯唯諾諾,結結巴巴越說越小。
鄒靜文當她可能比較膽小,也沒心思再問,省的把人刺激了,于是放了人自己找沈雲瑞吃飯去了。
歡樂的日子總是過的比較快的,鄒靜文每天清閑的聽着沈雲瑞的講學,日子稀裡糊塗就過去了。
轉眼就是小年了,照例聽了講學,沈雲瑞開始給他講詩,他從書櫃的夾縫裡面拿出一本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書。
“這是《詩經》嗎?”鄒靜文看着眼熟,支起身子湊過去問道。
沈雲瑞微微偏頭看他:“是。”
“我母親以前好像讀過這本書。”鄒靜文端的一派面色如常,心裡卻微微一蕩。
到了王府,鄒靜文有意無意地,從來沒有提過從前的日子,提起自己的母親,但是看見這本書,他的心突然就關不住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
“其實我也不确定,就是覺得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母親那個時候經常讀:什麼酒,什麼遊……”鄒靜文撓撓臉,微微笑道,“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沈雲瑞拿起書,翻了一下,攤開在案上。
鄒靜文看過去。
乘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憂。
“微我無酒,已遨以遊。我心匪鑒,不可以茹……”沈雲瑞點上鄒靜文方才的那一段,徐徐而吟。
仿佛被撥動了哪一根心弦,鄒靜文的記憶魚貫而入,他也忍不住接着下去。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兩人竟然是異口同聲,沈雲瑞住了嘴,手松了些。
鄒靜文把書拿過來,笑道:“這句話我也記得。”
他忍不住仔仔細細地看着這一頁,隻感覺上頭文字格外奇異。
“你喜歡這詩?”沈雲瑞問他。
“喜歡啊。”鄒靜文答得坦蕩。
“那,你的作業就是抄這首詩二十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