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琦有些不敢輕拍他,總感覺眼前人是憑着一口氣才支撐起這般病弱的身軀,而他伸手一拍,就要打散了,讓人憑空生出眼前人要化作無形氣霧,片刻就飄散了的恐慌。
閻琦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半晌後才聽到了一句隐約的求助:“水……”
“水,要水!”他拾起驢背上的水囊,卻發現囊中已沒了水,他飛快地舉起水囊朝路旁樹林中鑽去:“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找水!”
片刻後,玉想衣終于停住了咳嗽,盯着手中帕子上的血痕發呆。
他面上平穩,其實心中狂敲小A,問出八百個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吐血?我也沒觸發什麼道具buff啊,那個躲去玩遊戲的家夥,給我滾回來!告訴我why,為什麼,你又漏過了什麼攻擊?”
小A連滾帶爬跑回系統空間,看到眼前一幕,大驚失色:“不可能啊,系統上次失誤之後,特意在升級時率先升級了保護罩,前兩天基礎防護已經升級成功了,如果你遭受了攻擊,我不可能聽不到警報!”
“那這是什麼?”玉想衣遞出了手中的帕子,倚靠在車邊圍欄上有些脫力,頭腦卻比方才清醒許多。
玉想衣看到了小A異常實質化的蒙圈,它站在原地結結實實轉了十幾個圈:“不對啊不對啊,究竟誰動了手腳,我的數據庫有一片起了霧——啊,不好了主人,你的血條在往下掉啊!”
小A吸了一口涼氣,震驚道:“主人,你的血條在以每分鐘0.0000001點速度往下掉,由于掉落速度太慢,系統一時也沒有察覺。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找不到你掉血的原因,沒有負面buff傷害,也沒有中毒外傷……”
玉想衣沉思片刻,悠悠地歎了口氣:“唉,真是太遺憾了。”
小A疑惑:“什麼遺憾?”
“這技能來的太慢了,要是前段時間有這個能力,我還何須什麼血漿膠囊,什麼跳河彈琴的折騰?一天一小吐,三天一大吐,說不得早就完成任務了!”
“對哦對哦……對在哪裡。”小A盯着玉想衣的血條,滿頭黑線:“祖宗,這事情很嚴肅的,你的血條在掉唉!沒有系統保護,即使血條掉的再慢,也遠高于回血速度。你不應該擔心一下你的生命安全嗎?”
玉想衣手指抵在唇前,笑而不語。
“玉先生,您好些了嗎?”閻琦飛快跑到他的身邊,眼中的擔憂不似作假。
他伸手接過閻琦手中的水囊,笑着安撫他說:“勞小友擔心了,我無事,隻是有些勞累,歇一歇便好些。我們繼續趕路吧,不如便聽你的推薦,先去蘇城安歇了。”
——
“我覺得我有點頭暈。”
“你是得暈,主人,就你這本來就單薄的血條,它動蕩一點影響都很大。你真的不管管它嗎?”
“噓……”玉想衣按住吵鬧不休的小A:“别吵,鬧得我頭更暈了。”
“玉先生,越過這座橋就到蘇城啦!不過今天太晚了,我們入不了城門,怕是要在這裡湊合一夜了。”
玉想衣順着聲音睜開了雙眼,望進了一輪圓月裡。
他坐起身,低頭看去,又是一輪圓月,正望着出神,風吹過,有花骨朵掉進水中,激起一圈圈漣漪,激散了水中倒影。
他方才回過神來。
眼前水上架着一座老式的單孔石橋,瞧着古樸穩重,并不像現代那樣滿橋的燈光,好在今夜的月亮夠圓夠亮,倒也能看清周圍景色。
垂柳無人修剪,長勢猖狂,柳條近乎要将橋全部遮住了,風一吹簌簌落花伴着柳條飄蕩,漾出人心底的孤寂來。
玉想衣走上拱橋,手搭上欄杆,不由說了句:“原來蘇城就是揚州嗎?”
“揚州,什麼揚州?”
玉想衣并不回答閻琦的問話,他望着水中重新變得完整的月亮,低眉淺笑:“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閻琦雖未上過什麼學堂,但痨病鬼的書他看過很多,雖不知才學較之那些書生如何,也是聽得出好壞的,聽到玉想衣念的詩,他不由驚歎:“好詩啊!先生,您有大才!”
“這詩不是我作的。”
“那是哪位大儒?”
“是一位遙遠的朋友留下的,他早已逝去多年了。”
“那就見不到了。”
看着眼前少年明顯帶着失落的眼神,玉想衣笑着輕拍他的肩膀:“好了,明日進城我們先買座宅子安頓下吧。不知蘇城物價如何?不過無論如何,買一座能容納我們二人都小院,應該還是負擔得起的。”
閻琦的眼睛忽的又亮了起來:“真的嗎?玉先生,我們要買宅子了!你願意讓我和你一起住了!”
玉想衣笑着點頭:“是的,買一處宅子,哦,你應該不介意我将好大兒葬在院中吧?主要是,這樣還能省下一處墓地錢……然後我要去找份工作。”
閻琦看了看玉想衣因病弱而有些許飄忽的腳步,他一直伸出一隻手臂虛扶着他,總擔心他會失足落入水中,聽到他這樣說,看看他脫掉麻衣後過分細弱的腰肢,不由順着問道:“什麼工作?”
玉想衣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唇邊,笑容中難得帶了幾分俏皮:“重操舊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