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瞧着簡陋,走的倒意外的快,玉想衣分外欣慰,不愧是他花了足足七十兩銀子請回來的驢大爺,健碩可靠。
忽然想到什麼,玉想衣拍了拍小秃,示意它走的慢些,随後轉頭向閻琦笑道:“如今世道多艱,我走後,小友還是先離開此地,去東邊避一避風頭的好。畢竟眼瞧着狂風将至,這茅草屋簡陋,怕是難以擋風啊。”
說完,他朝遠方看了一眼,見樹林深處驚起幾隻飛鳥,收回了視線。
——
“咚咚咚”
又是三聲響,長樂敲響房門,心中卻愈發忐忑。
不知道公子見他尋來,是否會生氣?
他趕回玉家拿出公子的魂燈,卻發現魂燈時明時暗,雖始終有一線生機,卻仍驚得他手足無措。
霜痕蝶更是奇怪,始終圍着玉山打轉,直到前日雨後,才算是終于辨明了方向,飛出了玉家領地。
剛剛踏入這片樹林,長樂便覺極為熟悉,他記得很清楚,三年前他曾陪着公子來此地探望硯孤生,那個大甯的少年天才。
這茅草屋倒是和他們走時一模一樣,倒塌了一半,若說還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更老舊些,屋頂的茅草也更少了些,也不知道會不會漏雨。
硯孤生此人孤傲冷峻,為達目的誓不罷休,賣天賣地賣父母,還險些害了公子的性命。
他不明白公子為何離開大昭之後要來尋硯孤生,更說不清公子魂燈明滅是否受了硯孤生的脅迫,但他總知道,公子要做的,都是對的。
等待半晌後,房中依然沒有聲響。
長樂試圖推了推門,卻沒有推開。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聲低斥,他便被人推到了一旁,房門應聲而開。
“缪王?”
長樂來不及疑惑身後人的到來,便沖向了房門,卻見屋中空蕩蕩,早已人去房空。
窗門轉瞬大開,霸道的香風撲面而來,無可抵擋。
一女子不知如何鑽進了房中,身形鬼魅。
她走到桌旁,端起那碗泡得滲出渾水的雜糧粥稍一試探,便知是這碗溫熱的粥中混雜了黃粱一夢的味道,指引她的到來。
“不可能!”
秦婉晴蹙眉大驚。
這粥尚還溫熱,若玉想衣仍在周圍,她不可能尋不到他。
況且,若他真的來到此地,整個屋中都會有黃粱一夢的香氣,又怎麼可能隻在一碗粥中?
一支暗器擦身而過,秦婉晴尚在沉思,躲閃稍慢,竟就被削去了一縷長發。
“缪王?天命之子?玉想衣果然看錯了你,竟以暗器傷人?陰險卑鄙的小人!”
暗十二眼睜睜看着缪王搶走他的暗器,攻向眼前一身形纖弱的蒙面女子,分外震驚,卻又見缪王勾唇冷笑:
“身法淩亂,氣息不穩,那日你埋伏于我,置我重傷被擒,果然用了隐私手段!”
秦婉晴捋了捋長發,哼笑道:“ 是又如何?”
說罷,欺身上前,二人在茅草屋中戰得難解難分,毫不在意是否毀壞現場線索。
等等,難道不應該先找到軍師再報私仇嗎?
暗十二大為震撼,但眼前二人都不是肯聽他勸告的人。
于是他默默後退幾步,不知腳邊磕到了什麼,俯身看去,竟是些零碎木片,他蹲下身撿起幾片細細觀察,見木片雖碎的徹底,竟也能看出曾是個木箱的模樣。
長樂也湊到他身前問道:“所以,你們是跟着我來到此地的?如何在我身邊安了追蹤?”
暗十二亦低聲回道:“實不相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暗十二才是暗衛頭子!長樂一臉不信:“我此次是孤身來去,你們究竟派了何人監視我,為何我竟毫無察覺?”
暗十二回以僵硬的微笑:“實不相瞞,我也不信我不知道。”
窗外。
墨辰遠遠看着茅草屋内二人争鬥,後退幾步再次隐于黑暗。
來去無蹤,那人還是如此算無遺策。
墨辰深知,以那人的聰慧,錯過此次機會,便再無主動攔截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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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想衣正躺在驢車上閉目養神,小路颠簸,雖說小秃健壯,車子行進雖快,也算是速度勻稱,但是對于他而言,還是過分颠簸難捱了。
木輪子還是太局限了些,也不知道他造出橡膠輪胎可不可行,他隻給自己用,也算不得過分改變曆史進程吧……
正想着,便降下一片陰影,遮擋了他的半數陽光。
玉想衣略微不耐地睜開了眼:“小朋友,還有什麼事嗎?”
閻琦難得的有些扭捏:“那個,玉湘前輩,我可以跟着您嗎?”
“小友,我此番遠歸,前路遙遠,恐非你所求……”
閻琦從身後拖來兩大捆茅草,羞澀一笑:“我這茅草是年初新割的,曬得蓬松幹淨,雖不及您的稻草柔軟,倒也頗為有用。”
玉想衣的眼睛霎時便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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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火紅一片,玉想衣望向前方,緩緩吐出一口氣。
走過這段泥濘小路,便上了官道,前方視野突然開闊。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竟第一次生出了"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暢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