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尚有燭光未熄，清茶的香氣遮住了遺留湯藥味道的苦澀。

言修竹走到桌前，伸手試了試杯中溫度，茶水尚溫，顯是人剛走不久。

“暗衛？暗十二？護衛？！”

言修竹默然。

雖說心中明了，那幾個守衛之人，在玉想衣面前不過是兩句話就能擺平的擺設，但是親眼見到這一幕還是讓人無言。

他簡單翻找了一番屋内，見陳設未變，也未有打鬥痕迹，便知玉想衣并未遭遇危險，隻是不知為何自行走出了房内，便放下一半心，轉身又往門口趕去。

不對，那是什麼？

臨出門前，言修竹瞥到了一隻極眼熟的藥瓶，他撿起一看，是那日玉想衣從他這裡順走的“回春丸”。

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藥瓶一看，瓶内空空如也，言修竹額角霎時間滲出冷汗來。

——

“這墨城為什麼把城牆建的這麼高？！”

玉想衣總自覺自己已爬到了城牆頂，信心滿滿的擡頭一看，眼前依然盡是台階，不由有些崩潰。

“主人，上次來你還誇墨城城防做的好呢，說城牆建那麼高，水潑不進刀插不入的，就算是你也沒有把握能攻下呢。”

“這是一個意思嗎？不會說話就把你的小嘴巴閉起來，OK？”

小A一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說道：“所以說啊主人，你這個x是非裝不可嗎？我們就不能偷偷走掉嗎？”

“那怎麼行！”玉想衣默默攥緊了拳頭：“偷偷走掉那是我臨陣脫逃。在大庭廣衆之下走掉，那是我光明正大飛升。總要斷了他們找我的念頭。”

——

随着第一聲琴響，墨城衆人皆精神一震，下意識轉頭向城牆方向看去。

很快，城牆下便圍滿了人。

城樓高聳難窺，更兼今日霧氣漫漫，遮掩了視線，樓上影影幢幢看不真切，但依舊隐約可見撫琴之人是如何仙姿玉态。

随着琴聲漸入佳境，衆人竟感覺伴随着琴聲進入了一個玄妙世界。

雲銷雨霁，霧氣盤旋而上，又漸消于雲天之間，展露出初陽之光輝，綠樹繁花皆被雨霧清洗一新，芭蕉葉上仍挂着露珠，綠勢喜人，尤墜仙境。

“佑我大昭，雲銷雨霁，百歲康甯——”

清冽的聲音裡，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沙啞，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伴随着最後一聲收尾的琴音，餘音袅袅不絕如縷，讓人如沐溫泉之暖，隻感覺全身都被洗滌一淨，瘴氣之毒帶來的沉重暈眩感也瞬間煙消雲散。

鼻間萦繞的再不是腐敗的腥臊氣，而是紅蕊梨花之清甜，并着雨後初霁的泥土芬芳。

對了，瘴氣？

衆人相繼睜開眼，卻驚愕的發現，幻境中所思所想，竟皆成為現實。

“軍師！”

在大多數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言修竹便三步并作兩步沖上了城牆。

衆人此時也回過神來，跟着沖上樓去。

隻是樓上，隻餘香煙一縷、古琴一張，不見一人身影。

“言修竹，”看向低頭靜默無言的言修竹，連雲起上前搭住他的肩臂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言修竹靜默片刻，擡頭時，雙眼中的血絲惹得衆人一驚。

卻見他伸出右手，攤開緊握的手掌，遞出一隻極常見的藥瓶來。

他打開藥瓶，其中空空如也。

“空的，”言修竹深吸了一口氣：“這份藥，是缪王失蹤時，軍師出城追蹤前找我要去的。其中有三十二顆回春丹，如今已全部用完了。”

“怎麼會？”連雲起驚叫出聲。

回春丸是言修竹的師父空谷老人的獨門藥劑，名聲甚廣，可以使人暫時恢複巅峰狀态，但不久之後，服用之人便會精血虧盡而亡，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藥如其名，短暫回春而已。

“我早該想到的……我就說以阿玉那個狀态，他的脈象怎麼可能那樣正常，原來是回春丸……怎麼能是回春丸？”

言修竹話音未落，手中緊緊扣住的藥瓶竟被一人拿走，他倉惶之間回頭看去，是缪王。

缪萬希低頭看着藥瓶許久，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隻是威勢愈盛，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周遭很快便靜了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将藥瓶收入掌心，除去深沉面色之外，竟看不出是何想法。

他轉身便走，良久之後，緊随在他身側的秦琛才聽得一聲低沉的近乎要散進風裡的話語：

“本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