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繞回正題了。

玉想衣欣慰的點點頭，露出一個真切的笑來：

“那請你快一些。是莫留寺嗎？也可以。我需要一間坐北朝南有窗戶的牢房。房間不大也沒關系，務必打掃的幹淨一些。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如果與老鼠蟑螂為伴，我會起紅疹，時間長了會有比較嚴重的過敏反應，如果引起呼吸道反應，我怕墨留城醫術水平有限，我死的太早也不好。

床榻用稻草鋪也沒關系，能幫我鋪軟點嗎？當然，我也不是貪心，主要是我怕我睡一覺就起不來了，耽誤你審訊。如果稻草能提前曬一曬就更好了，我喜歡陽光的味道。

我不吃飯其實也沒關系，也是習慣了，但是馊的最好不要給我，我反應比較慢，一時嘗不出來，我怕我吐的太久，實在有些掃興，幹淨的水管夠就行，啊，先煮一煮。對了，最重要的是，你能先幫我找個大夫嗎？不然，我會死的很快的。”

“……啊？”

還沒等陳景軒消化完這一長串話，玉想衣歪着腦袋想想，自覺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安詳的閉上雙眼便向後倒去。

“喂！”

陳景軒驚得魂飛魄散，他手忙腳亂的接住玉想衣的身體，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摸到了滾燙的溫度。

“玉哥……玉想衣，醒醒，玉想衣？”

确定玉想衣确實陷入了昏迷，陳景軒靜默片刻，才能說出話來：“真是瘋子。”

一旁，孫營旁觀許久，此時才能插上話。

他小心翼翼騰挪到陳景軒身邊，讨好道：“城主，下官去看過，墨留寺中确有一處牢房符合這些條件，隻是長久不住人，還需好好打掃。這玉想衣屬實太嬌氣了一下，依下官看，也無需對他太好……”

周身氣氛近乎凝固，孫營這才反應過來，他這幾句話，不僅沒能拍到陳景軒心坎裡，甚至不知那句話沒能說好，竟還惹怒了他。

冰冷的眼神直直射向他，審視的目光一寸寸劃過他的皮膚，竟似在估量着他值幾斤幾兩。

片刻後，陳景軒嗤笑一聲：“孫營，你說，你一沒有騙過缪萬希，二沒有阻攔住玉想衣。明明是背主的家夥，他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你說，我留你究竟有何用處呢？”

孫營驚出一身冷汗。

片刻後，濃稠的血液浸滿了泥土，卻又溶解在了随之而來的大雨中，雨水松散了泥土，血水也随着泥水浸潤，确保每一條根系都吸飽了養分。

城門口杏樹上花開的瑩潤如玉雕一般，枝條竟也似生長得更加舒展自如了。

——

玉想衣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他知道他在夢中，卻覺得自己不必太早清醒。

他夢到了三年前那個雨夜。

有一身影看不真切，身形修長挺拔，如松如竹，撐傘緩慢走着，隻看背影都能看出他的端莊肅穆來。

他聽見自己喊出一個名字：“沈清羽！”

那人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眉眼含笑，依舊如初見時那般豐神俊朗。

其實他沒有騙人，當年去墨城，他确實是去躲雨的。

他在城外一間破廟裡呆了兩天。彼時他與大部隊走散，身邊無人照料。

本是繞個路躲避追殺，誰知道偏偏天降大雨将他堵個正着，淋得濕透。

墨城地界，白日裡氣溫雖高，但夜間便氣溫驟降，更何況他還淋了雨，又不會生火，他在這破廟裡呆了一夜，早起便發起了高熱。

剛剛結束一場戰事，他的能量值花的七七八八，既沒了天氣預報的播報，也沒法給自己買點特效藥丸，就這麼生扛着，眼睜睜看雨越下越大，甚至都有水淹破廟的預兆了。

系統還在一旁冷嘲熱諷：“我就說吧，隻靠貸款過活早晚會崩盤。早勸你不要每次遇見事都不把能量點當錢，儲蓄編程是有必要打開的。這下好了，沒有能量值，無法自救。宿主，你最好祈禱有個冤大頭立刻闖進來為你鞍前馬後，否則我們倆就一起栽在這個離譜的世界裡吧。”

冤大頭1号沈清羽就是這時候闖進來的。

他把自己身上的厚衣雨具全都披在玉想衣身上，然後背着他闖進雨夜裡，冒雨趟了兩個時辰的水，将玉想衣及時送進了墨城醫館裡，救了他一條性命。

何止救他這一次性命呢？

玉想衣如今回想起來依舊喟歎。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一直都是他在犧牲，從不考慮自己，隻圖救下所有人的性命。

即使明白自己是在做任務，有些時候也會很心累啊。

直到他遇見了沈清羽，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可以被别人放在第一順位考慮的，即使這個人隻是出于善良的本性。

沈清羽是真君子。

君子之情，玉想衣大概永遠還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