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降臨。

牧水又開始做夢了，這次的夢較之上次更清晰了些，并且是第一人稱的視角。

“快些，親愛的，你知道該做些什麼。”

牧水耳邊嗡嗡作響，勉強聽到一個人在說話。

他的身體還殘留着電擊的疼痛感。

這句話被說完，角落裡一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影動了動，似乎不太情願。

牧水勉強睜開眼，看着來人，試圖去猜測對方的意圖。

生人的貿然靠近，還是不可避免地激起了牧水的應激反應，銀白的半透明發絲警惕地飄起來，環繞在他的身邊，以此來恐吓對面的人。

那人頓了頓，沒再上前，隻靜靜地看着牧水。

牧水見他沒了動作，便開始努力地把那些産生應激反應地觸須撈回來，囫囵地塞在身下。

此時的牧水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狀态，發生的應激反應于他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倒不如假裝順從，看看有沒有反抗的時機。

那人歪了歪頭，對牧水的舉動感到不解。

他觀察着牧水。

“親愛的，不要忘了該做什麼。”

牧水聽見有人催促道。

緊接着，電光從面前人的脖子上爆發出來，他痛苦地彎下了腰。

電擊持續了十五秒，終于有人出聲了，那是憂的聲音。

“樂，适可而止。”

樂嘻嘻一笑，撤回了電擊：“好嘛好嘛，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忍心折磨我們可愛的07呢？”

07……牧水打量着這個人。

07脖頸上的電光消失，他緩了一下，重新直起身子。

“抱歉。”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但聽的出來是個青澀的少年。

“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

他話音剛落，牧水便眼前一黑，一陣仿佛靈魂都要被剝離身體的強烈不适後，他對這個世界的感知被徹底切斷了。

等意識重新回到身體時，牧水睜開眼，07又縮到了那個離他最遠的角落裡，手裡抓着一個透明的晶體。

察覺到他的醒來，07把手裡的晶體攥緊了些，用手指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它。

牧水坐在原地，沒有靠近，隻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這裡四面雪白，在需要的時候，無影燈會全部亮起，當然現在并沒有亮燈，整個房間漆黑一片。

除此之外，攝像頭，單向玻璃，傳聲器，束縛椅，還有一些牧水不認識的裝置……是标準的實驗觀察室。

雖然在這裡被人時刻監視着，但好歹環境整潔了些。

牧水在心裡評估了一下現在的狀況。

觀察完環境，注意力便不可避免地會放在這裡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活物身上。

“你手上的是什麼？”

牧水突然問。

07擡起頭，露出了那張還未長開的面容。

在他冷硬的神情背後，那淡淡的溫柔透過那秀氣的五官傳遞出來。

“這是剛剛從你身體裡複制出的靈魂樣本……”

07沒什麼表情，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牧水的靈魂樣本，仿佛這是牧水本人。

“這個沒什麼用，現在隻能看看你比較珍視的記憶……隻是為了聯系一下我的能力而已。”

沒什麼用嗎……牧水聞言，默默地把心裡搶奪自己靈魂樣本的想法給掐滅了。

“嗯，”07點了一下頭，沉默了半晌才問，“你想要看看嗎？”

牧水當然不會客氣，伸手接住07抛來的靈魂樣本。

他的靈魂樣本基本上是透明的，中間帶着一點霧霾一樣的鉛灰，看上去寡淡的過分。

“每個人的靈魂樣本都是不一樣的。”07在一旁說。

牧水了然地點頭：“就好像世界上不存在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一樣。”

“樹葉……”07念叨了一聲。

“怎麼了？”

07沒有說話。

牧水看着他，該不會，這個人從來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吧？

07并不是沒有見過樹葉，但那是在别人的靈魂樣本中，在别人的記憶裡。

甚至他對于語言的學習，對常識的掌握，也都來源于别人的記憶。

牧水猶豫了一陣，說了聲抱歉。

接着便是長久的沉默。

07一直在看牧水手裡的靈魂樣本，牧水注意到了，把這塊晶體遞給他。

“它很漂亮。”07向牧水解釋。

“謝謝，你喜歡的話就拿着吧。”

07很少見這種顔色的靈魂樣本，像筆墨點暈，雖然色彩單調，但很讓人安心，他小心地将這塊晶體妥帖放好。

牧水和07相處了一段日子，雙方對彼此的排斥感都沒有那麼強了。

歸根結底，不過是兩頭遍體鱗傷的小獸相遇了，都渴望到達一個溫暖的地方罷了。

在完全封閉的空間裡是很容易喪失對外界的感知的，牧水也是這樣。

在來到這裡之前，牧水就已經在暗無天日的鐵籠裡被關了将近一個月。

為了不讓自己失去對時間的感知，在心中讀秒已成了習慣。

牧水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腿。

從自己醒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他在心中盤算着出去的方法。

這個房間裝有抑制能量流動的裝置，空氣中可以被感知到的靈力少的可憐，而牧水自身的妖力被綁在腳踝上的束縛器控制着，完全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