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媽!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
她猙獰的樣子無法激起許吟風半分同情,隻默默停下推門的動作,對着她一字一頓反問:“明明結婚之前,你就已經知道許維昌的存在,為什麼假裝不知道?”
“我還沒有出生,别人就已經把孕檢報告單送到你面前,你為什麼要撕掉裝成不存在?”
“十幾年前我不止一次勸過你離婚,可你呢?轉身就向他出賣我,讓我很快就被送到國外,然後繼續對他新送來的孩子笑臉相迎。”
每問一句,許吟風就朝前一步,直至将俞盈逼着貼緊玻璃才肯停下。
她的語氣沒有起伏,平靜到像在轉述江城哪家新出的新聞。
“媽,你認為我又該怎麼辦?難道這些,是我願意的嗎?”
在俞盈絕望的哭聲中,她問完了最後一句,轉身朝門口走去。
這些話她說不說都沒有意義,俞盈作為親身經曆者會不知道嗎?但就是願意一直粉飾太平自欺欺人。
“可我要生活下去啊,沒有他我怎麼辦?我什麼都不會,你說得輕巧,離婚後就會有别的女人來過這種好日子,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嗎?我對他的那些孩子好,就是為了以後他們登上那個位子也能善待你啊!”
俞盈對她說完就走的态度很不滿,快步追上來,想向她展示自己多年忍氣吞聲背後的苦心。
“好日子?”許吟風漠然發笑,“你認為這種靠人心情施舍的日子是好日子?”
她轉回身,緊緊盯着俞盈的眼睛,“你甯願費盡心機去讨好别人的孩子,都不願意讓他多分給我更多的教育資源,為什麼你從來都隻想着要靠别人,甚至還想讓我靠别人?我在你心中,就連一丁點成為繼承人的可能都沒有嗎?”
自從十幾歲被許長仲送走後,許吟風已經很多年沒有一口氣和她媽說這麼多話了。
其實她原先是不想說的,畢竟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許長仲。
但每次隻要想起俞盈在外人口中暗含嘲諷的“善良包容”形象,她就忍不住惡心。
出國後她見過很多人,也慢慢明白每個人的生長環境不同,想要的生活方式也不可能一樣,她沒有資格一味地勸她媽離婚。
可就算習慣了這種雍容華貴不靠自己的生活,也總該想想靠她才對。
然而從她有記憶開始,俞盈就從未對她這個親生的女兒有過什麼偏愛,唯一比那些同父異母的幾人多一份的,僅有私下對許長仲無止境的控訴。
她無法理解。
“你是女孩子呀,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嗎?他怎麼可能把公司給你……”
“怎麼不可能?”許吟風一秒都不多等,平靜的語氣間多了份堅不可摧的的力量感,“十多年前不可能,現在,你還覺得不可能嗎?”
俞盈被她眼中清晰的野心驚得頓在原地,半晌才想到小聲阻攔:“不要在這兒說這些…”
“為什麼不能說?”許吟風非常清楚這個房子中無時不在的眼線和永遠滿電的監聽設備都會記下來什麼,但她早已不是當年被迫離開的身份,沒理由再隐瞞什麼。
許長仲越是不想聽什麼,她就偏要說什麼。
“你難道不會真的以為,他将來會交給對公司毫無作用的人掌管吧?”她蔑笑着問,隻是問完自己也不被察覺地頓了一秒。
同樣的問題又變成利刃重新刺向自己。
計算器得出的無數個結果又在眼前轉個不停,幾小時前在包廂内對她的祈求又再次響起。
她不再久留,甩掉俞盈拽她的手,“我先走了,轉告他有事電話說。”
*
最近天氣逐漸轉暖,落日下的江城有更長時間沐浴在淡淡的金光中。
許吟風站在星悅客廳的窗邊,點燃一支細煙。
今天她沒有約杭觀雨。
本來是不該來這兒的,但不知為何又繞到了附近。
煙氣在空中繞着不規整的弧線,到燃燼時也沒有被她抽過。
舌尖被杭觀雨毫不留情咬破的傷口還在泛痛。
剛剛挂斷許長仲的電話,煩悶的情緒已經到達頂峰。
得不到緩解的負面情緒彙集在一起,令她沒緣由的點進那個聊天框。
今天在包廂與她糾纏過的人還沒回過消息。
從她先行離開包廂後,她們就沒再見過面。
午宴結束時,今天負責迎送的幾位實習生都想辦法盡量多出現。
隻有杭觀雨始終不在。
許吟風很少會分時間去揣度誰會不會因她的哪句話而不高興,尤其對那些在錢權方面不會對她有影響的人更是如此。
但可能是因為舌尖的持續鈍痛,導緻她竟難得猜疑起杭觀雨是不是因為氣她今天沖動,所以才沒出現也不回消息。
不過這種耗費心神的事也僅持續了幾分鐘,很快她就關掉屏幕,繼續回到電腦前看文件。
舌尖的傷痕最多半個月就會痊愈,不值得她被影響。
合作名單也還有半個月就會公布,她必須在此之前做決定,才不會影響到未來。
再長的落日也有時效,當智能中控感應到環境光變暗自動關閉窗簾開啟夜燈時,她才發覺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隻用來夜間遊戲的房子不僅不會準備任何食材,連很少吃的速食産品都沒有。
許吟風在僅有熱水壺的廚房繞了一圈,默默給自己添了杯溫水。
正準備繼續工作時,接到公寓管家的電話。
“您好許小姐,這邊收到一份同城閃送的餐盒,我們很快幫您送到,請您稍等。”
為保證業主安全,星悅的快遞或外賣都不會直接送入戶,而是由負責人統一中轉送達,鑒于許吟風從未收到這些,工作人員特意打來這通電話提醒确認。
“等一下。”在對方禮貌挂斷之前,許吟風回神,“能看到送件人是誰嗎?”
今天她是自己開車來這兒的,沒人會知道。
“不好意思許小姐,配送員趕時間已經離開了,訂單上是匿名信息。”
“那就直接扔掉吧,不用送過來了。”許吟風快速說完準備挂斷去查信息洩露的可能。
“好...好的。”那邊連忙應聲,卻又突然補充:“許!許小姐!不好意思是我們漏掉了,這個紙袋内還有一張卡片,上面寫了一句話。”
許吟風停下挂斷的手指,眉間收緊:“什麼?”
“腰帶在腰上系太緊會很醜,還不如送給脖子……”
無比詭異的一句話順着聽筒顫顫巍巍地飄來,瞬間讓許吟風打破了從不後悔的習慣。
她忽然在想,今天在包廂為什麼要留情?